碧波潭(2 / 2)

剛轉了半個身,隻見他屁顛顛又轉回來,臉上竟是掛了個彆彆扭扭的笑容。

語氣諂媚得怪異“那個,劍君啊,你看這斬妖除魔的事,作為正道魁首,你也不能置身事外的對吧。”

於是三個人便一起出發了。

林啾發現,鬥龍大寶寶居然會飛

它從半山腰往下蹦,四條粗短胖的腿齊齊張開,腿下有一層肉翼,呼地展開時,整隻狗子就像一個狗形翼裝人。

王衛之禦著劍跟在旁邊,看得嘴角直抽搐。

“太慢了”震驚過後,王衛之開始嫌七嫌八,“等你這坐騎慢慢爬到碧波潭,祭淵早跑出八百裡了”

鬥龍大寶寶偏過磨盤大的毛腦袋,鼻翼翕動,醞釀少時。

然後對著王衛之,打了一個驚天動地的大噴嚏。

隻見那清亮的鼻水兜頭蓋臉撲向王衛之,他猝不及防,呼一下澆了個透心涼。

一頭迎風肆意翻飛的黑發蔫蔫地貼著頭皮,紅白相間的華服乾一塊濕一塊,他正要發怒,隻見那肉胖子鬥龍四腿一扇,居然“呼呼呼”地開始加速,幾下就躥沒影兒了。

王衛之“”日了狗了。

趕了小半日,他終於追上那隻趴在山頭上吐舌頭的大胖茸毛怪。

衣裳和頭發早就乾了,滿肚子怒火倒是還在,沒被高空的罡風給吹熄了。

王衛之開始沒事找事,衝著魏涼嚷道“你就這麼放著秦雲奚和柳清音在外麵再有人出事的話,你拿命賠麼。”

魏涼像看白癡一樣看了他一眼“你認為秦雲奚接下來會做什麼”

王衛之大翻白眼“我哪知道。”

林啾歎息一聲“原來修仙的人,真的經脈發達,頭腦簡單。”

王衛之非常不服氣“那你又能猜到他要做什麼”

林啾道“他們以為飛升的是魏涼,肯定要像縮頭烏龜一般蟄伏起來避風頭。等到他們知道卓晉離開了萬劍歸宗回到凡界之後,定是悄悄去找他麻煩”

她薅著鬥龍的毛毛,滿臉幸災樂禍。秦雲奚行事肯定十分謹慎,發現卓晉的行蹤之後,他定會花上許多時間仔細觀察他的周圍有沒有被魏涼設下陷阱。等到他確定無人跟著卓晉,準備對這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動手的時候便是劍君卓晉清理門戶的時候了。

“算你說得有道理,”王衛之果斷轉移話頭,“我倒是很期待那兩個人發現打不過卓晉的時候,將是何等精彩的表情”

魏涼淡淡一笑“解決了碧波潭之事後,你若還有閒心,自去看戲就是了。”

王衛之輕哼了一聲,道“碧波潭是我王氏宗家的屬城,若不是秦雲奚殺了我王氏那麼多大劍仙,區區魔族,又哪裡能攻得進來。”

說話間,碧波潭到了。

遠遠在高空向下一望,林啾不禁輕輕地抽了一口涼氣。

這座城之所以被命名為“碧波潭”,是因為城中心有一方巨大的水潭,說是湖也不為過。整座城環潭而建,數座極長的木橋在潭上相連,勾通四麵八方。

既然是“碧波”,想來平日這潭水定是清澈碧綠的。

但如今,它已成了一池血潭。

潭中有無數物體浮浮沉沉,一望便知是泡脹的屍首。

木橋斷了好幾處,支楞在染成了赤色的潭水中,大老遠便能聞到腥味衝天。

那汙濁不堪的潭水正上方,懸著一個妖豔至極的紅衣男人。

祭淵。

上次見到祭淵時,他用的是王寒令的身體。整個秘境中,他給人留下的印象一直是扭曲、淒慘、可憐巴巴的。隨時瞥他一眼,不是在接斷骨,便是嘔出一腔鮮血來,剩個軟塌塌的軀殼癱在那裡。

那畫麵太美,讓林啾幾乎忘記了這是一個何等姿容的美男子。

陽光下,祭淵雙目微闔,赤色的眼影在這一潭血池的映襯下,更顯妖嬈。

王衛之雙眉微壓,目光微微閃動。

這是一個花孔雀見到另一個花孔雀時的本能反應。

祭淵很快就發現了這幾個不速之客。

他揚起那張風情萬種的臉,赤紅的唇勾出一抹邪美逼人的笑“喲,本座這是看見了誰呀”

鬥龍張著四肢,從底下望上來,隻能看見一張巨大的毛茸茸的毯子。

祭淵沒認出這家夥,也沒看見騎在鬥龍大毯子身上的兩個人,他隻見著了王衛之。

“小東西,”祭淵滿臉輕蔑,“在秘境中猖狂過頭了麼,居然敢上門來送死”

王衛之根本不跟他囉嗦,熱劍一蕩,那朝陽般的劍意順著劍鋒傾泄而下,直直向著祭淵斬去。

祭淵長袖一揚,一道赤練血蛇自袖中蕩出,絞住王衛之的劍意,相互撕咬。

他遊刃有餘,閒閒地抱起胳膊,調笑道“這麼大火氣哪看來你小子也沒討著好,怎麼,跪在柳清音小美人兒的石榴裙下了不成”

二人對招的功夫,鬥龍大飛毯終於抵達了目的地。

它找了一段完好的木橋,轟隆一下降落在橋麵上。

木橋不堪重負,發出危險的吱吱聲。

鬥龍駭得四肢一癱,像板鴨一樣趴倒在木橋上。

祭淵美目一轉,紅色的眼影在陽光下發出耀眼的光。他先是看見了林啾,下意識打了個哆嗦。

分神的一霎那,王衛之殺到了,長劍攜著烈焰重重一斬,祭淵不得不回過身,舉起雙臂擋下這一招。

“荒川傳承,我得了。”王衛之挑唇一笑,“你輸了,所以我替你把林秋給帶了過來願賭服輸,她現在是你的了”

王衛之果斷禍水東引。

祭淵瞳仁緊縮,倒抽了一口響亮的涼氣。當時確實是自己嘴欠,以為區區一個秘境傳承十拿九穩,便與王衛之打賭說,誰輸了林秋就是誰的。

林啾也一陣牙酸,恨不得一巴掌把王衛之給扇到潭子裡去。

魏涼的臉上卻露出了微笑。

林啾偷瞄著他的臉色,趕緊解釋道“不是那樣的,其實贏的是我”

魏涼“所以你現在想要幾個。”

林啾“”

魏涼的笑容更加溫和無害。

那一邊,祭淵“切切切”地怪笑起來“小事情,我這便殺了你,再殺了這個花癡女人那麼賭約自然就作廢了”

說著,他再次甩起豔紅的水袖,一道道赤霞直襲王衛之。

一潭赤水之中,凝出一道膠狀的赤練,直直通向祭淵的身體,與他的左手相連。

乍一看過去,好像這一潭血都是從他左臂流出來的一樣。

祭淵此刻顯然有些行動不便,他的餘光早就瞥見了魏涼,根本沒有半點戀戰之心。但這“百嬰降血”大術施到一半,若是強行打斷的話,不知得倒退至什麼程度,現在放棄,祭淵心有不甘。

碧波潭的血池是最完美的一處,裡麵蘊藏的怨念居然令他也感到頭皮發麻他正琢磨著怎麼犒賞那個得力的魔姬,卻沒想到,剛剛開始大肆享用美食,攪局的人就殺到了。

此刻,必須拖。

隻要將底下這些全部吸收完,“百嬰降血”至少能夠進晉至七成。七成,便可以嘗試著凝結血偶了

他一邊故意扮弱與王衛之纏鬥,一邊急急抽取血潭中的怨念幽血。

他心分四用,留意著魏涼那邊的動靜的同時,口中發出了詭異的低調,召喚潛在底下凝聚怨念的魔姬,以及四周的魔物,一起攻擊魏涼和林啾。

祭淵打了一手好算盤自己佯裝與王衛之鬥得半斤八兩,魏涼自持身份,必定暫時不會插手。這個時候隻要往他嘴裡送菜,他自然便會被引開注意力。

待血偶一成,說不定能將這個重傷未愈的劍君永遠地留在這裡

祭淵眸光閃動,唇角的佞笑更加猖狂。

魔物聽從他的召喚,立刻便烏壓壓地聚了過來。

林啾忽然意識到一個很不對勁的問題,她吃驚地眨巴著眼睛,問道“王衛之的生母是魔族”

魏涼沒看她,“嗯。”

“那為什麼他沒有染上魔翳”

世人並不知道與魔族在一起會染上魔翳,就連劍之嬌這本書裡也沒有提到這件事情。林啾之所以知道這個隱秘,是因為她剛剛在九陽塔中,見過那個早已“死了”數千年的先代劍君秦無川,聽到了他的故事。

魔翳這般凶猛,王衛之與其父,又怎麼會幸免

魏涼語氣淡淡“很快便會知道了。”

林啾感覺到他的心情不大好。

她想,肯定是因為那個賭約。

若是當時她知道他並不是原著中那個愛徒如命的師尊的話,她肯定不會滿腦子想著逃離他的身邊。

她那時壓根就沒把自己當成魏涼之妻,哪裡又會顧忌著要在外人麵前給他留什麼顏麵笑話,原著中的魏涼與柳清音脫衣療傷時,也沒見給女配林秋留什麼顏麵啊後來沒休妻時,師徒二人便公然出雙入對,又給女配留什麼顏麵了

林啾又不知道魏涼換了芯子,所以這事兒其實也不能全怪她誰愛做這“原配型小三”啊明知道身邊的男人心裡裝著另一個女人,隨時準備一腳踹開自己扶心上人上位這種情況,當真是誰留下誰犯賤。

誰能想得到此魏涼非彼魏涼呢

林啾本是個能言善辯的人,她能想出一堆理由來糊弄魏涼,反正他當時也不在場。但現在站在他的麵前,她卻一點也不想為自己狡辯,因為這個人待她是真的很好,她不能欺騙一個真心待自己好的人。

有錯就得認

略作思忖之後,她像個犯了錯誤的小學生一樣,老老實實地對他說道,“對不起,以後我不會再跟彆人亂開玩笑了。”

魏涼明顯一怔。

他的視線從那池渾濁的血汙中抽離,慢慢落到她的小臉上。

林啾感到一陣緊張,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抬眼望著他。

她看見他的瞳仁先是縮了一下,然後便溫柔地散開,那雙漂亮至極的狹長眼眸中,仿佛亮起了點點星光。

精致的唇角揚起之時,她好似看到春風拂過、萬樹花開。

他的聲音低沉繾綣“嗯。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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