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葉瑩也被吵醒了, 隻是太累了, 身上又酸又疼的, 加上初來陌生的地方，什麼都不習慣, 床又很硬, 她側身睡都磕得她胯骨疼, 又擔心蚊帳上會不會掉下來蜘蛛，擔心角落裡會不會有耗子，她翻來覆去的睡不著，失眠大半宿。
更彆說童可還在她耳朵邊嫌棄了一晚上, 要不是因為葉瑩躺在旁邊, 她都能委屈得哭出來。
“葉瑩, 你家也太窮了吧，你看蚊帳上麵全是灰層，都灰漆漆的了，貼牆這兒還有蜘蛛網，我們等會兒睡覺會不會有蜘蛛爬床上來啊？”
“要不是章煜在這裡, 這破地方我是一天也待不下去！也不知道葉薇這十八年是怎麼挺過來的。”
“葉瑩，這裡才是屬於你的家。”
“……”
葉瑩聽在耳裡, 一整夜輾轉難眠，直到聽到雞鳴的時候，才終於迷迷糊糊的睡著了。
她這一覺就睡到十點過，原本還想再躺會兒，畢竟她渾身都疼, 可這裡到底不比家裡自在，她隻能先起床，身邊的童可還在睡，她也沒叫她，輕手輕腳的起床去洗漱了。
休息一晚，葉瑩剛來時身體上的疲憊和心靈上受到的刺激總算好了許多，她終於想起了葉薇來。
好像從昨天晚上吃飯的時候就沒見過葉薇了，她想著都是家裡，葉薇應該累了又或者去找她村裡的朋友了，也就沒多想，直到這一大早都沒看見葉薇，這才多嘴問了一下陳衛國的老婆：“阿姨，葉薇呢？怎麼一直沒見到她？”
還有葉薇在《我不勇敢》裡提到過的奶奶，她也一直沒看見。
陳衛國的老婆還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這葉薇說的是陳小紅：“小紅在她奶家，你找她有啥事？”
葉瑩疑惑道：“奶奶沒和你們住一起嗎？”
“沒，早分家了，媽她帶著葉薇住在後麵老房子。”
“分家？”
葉瑩都驚了，陳奶奶怎麼著也六七十的人了吧，年紀這麼大了，還分家一個人住？
“為什麼分家啊？”
陳衛國的老婆搖搖頭，一臉為難，諱莫如深的說：“這事兒說出來不好聽，瑩瑩啊，你就彆問了，你要是想看你奶，我去叫一聲，讓她過來就成。”
葉瑩也不喜歡打探彆人的私事，說了聲好。
陳衛國的老婆果然就去叫人了，她走到院子外的田坎上車子嗓子大喊了幾聲“媽”，可惜沒人應，她又了幾聲“陳小紅”，還是沒人應。
陳衛國的老婆沒忍住抱怨了幾聲，說那老太婆脾氣怪得很，她叫她媽她就沒應過幾次，有時候路上遇到了，看到她就跟沒看見似的，每次都能惹得她一肚子氣。
葉瑩說：“是不是奶奶沒在家？”
“沒在家能在哪兒？你奶奶她脾氣怪，就是聽到她也喜歡裝作沒聽到。你要是見到她了，她惹你生氣的話，你可彆介意。”
葉瑩似懂非懂的哦了聲：“老房子在哪兒，你告訴我怎麼走，我自己過去就行了。”
陳衛國的老婆想了想說：“你第一次來，人生地不熟的，還是我帶你過去吧。”
葉瑩說了聲謝謝。
陳衛國的老婆在前麵帶路，葉瑩慢吞吞的跟在後麵，她這會兒腳還疼呢，腳上的水泡起了五六個，水靈靈的，一碰就疼。
兩人走了約莫十來分鐘，才終於在一處山腳下、竹林裡看到了一棟低矮、黑暗的瓦房子。
因為對麵地勢較高，她還能看見院子前的坐著兩個人，其中一個就是葉薇，而另一個頭發斑白穿著灰撲撲衣衫長褲的駝背老人，走近了，她才看見老人家不僅矮小，還極瘦，她腳上穿著黑色的布鞋，能看見皺巴巴的皮膚和筋脈，還起了老人斑。
陳衛國的老婆抱怨道：“媽，你在家怎麼也不應一聲啊，我喊你半天了。還有小紅啊，你應該聽見了吧？”
葉薇喝了口稀飯，睜大眼睛說：“啊？”
陳衛國的老婆：“……”得，又和她裝相。
陳老婆子這才回了句：“叫我乾啥？”
“這不是你大孫女回來了嗎，我叫你出來看看啊！”
葉瑩被拉出來，她笑著喊了聲奶奶：“我是葉瑩，這次放假特地回來看您的。”
葉瑩長得討巧，笑起來也是溫溫柔柔的可愛，叫人的時候嘴巴又乖又甜，是十分得長輩喜歡的那種類型。
陳老婆子點點頭說：“吃過飯了？”
葉瑩看見桌上擺著三個碗，兩個碗裡是粥，中間的小碗裡則是一些泡菜，說：“吃過了。”
“嗯，那你現在看過就走吧。”
“……啊？”葉瑩大概沒遇到過這麼趕人的，一時間有些手足無措。
陳衛國的老婆站出來說：“媽你也真是的，怎麼說話呢，人家瑩瑩好不容回來一趟，就為了看看你，你咋就知道趕人啊。小紅，你快說說你奶。”
葉薇說：“你這才說的是什麼話，敢和奶奶說教，這麼不孝小心要遭天打雷劈，下輩子變畜生！”
“……”陳衛國的老婆忍不住看了下天，要是擱以前她就破口大罵了，可是這會兒的陳小紅不同往日，她隻能笑笑說：“你這說的什麼話？我又不是讓你做什麼大逆不道的事情，還天打雷劈……”
葉薇一雙黑漆漆的眼睛盯著她：“也是，反正閻王爺都清楚得很呢。”
“你這說的什麼話……”這話說得怪滲人的，陳衛國的老婆被這麼看著，何況這老房子有陰又暗，大夏天的都冷得不得了，她不自覺的打了個寒顫。
葉瑩眼看要吵起來，而且陳衛國的老婆對她還算熱情，她覺得她這人還不錯，便出來打圓場道：“奶奶，我給你帶了些禮物，剛才來的匆忙，我這就給您拿進來。”
“不用了，我等會兒還要上山乾活，你晚上再來吧。”
“……啊？上山乾活？”
……
時值七八月，正是農忙的好時候。
陳老婆子六點鐘天還沒亮就起了，早飯都沒吃，先去地裡掰一上午的落包穀（玉米），這會兒眼看太陽就出來了，到時候天氣更熱，太陽對著曬，沒法下地乾活，這會兒趁天氣還沒大起來，要去把地裡的包穀都背回家。
葉薇收拾好碗筷去了廚房，簡單的清洗後就背著背簍和陳老婆子一起上山了，她也沒看葉瑩一眼，就跟在老婆子身後，倒和剛到葉家那囂張得意的模樣不太一樣了。
葉瑩看著六七十歲的老人家上山乾活，肩膀上還扛了把鋤頭，有些於心不忍，“就奶奶一個人乾活嗎？”怎麼陳衛國和他老婆也不幫把手？好歹是兒子兒媳的關係啊。
麵對葉瑩的提問，陳衛國的老婆還疑惑呢：“對啊？”
葉瑩：“……”
陳衛國的老婆拉著葉瑩說：“你不是說有禮物嗎，走走走，我們先回去拿。”
其實她更想的是葉瑩竟然給老婆子都帶了禮物，那她的也不會少吧？大戶人家教養出來的就是不一樣，看著就跟仙女似的，哪像葉薇啊，摳摳嗖嗖人還陰沉沉的，幾百年不叫她一句媽，更彆說禮物了，能得她一口水喝都不錯了。
葉瑩看著陳老婆子和葉薇上了山，她一邊被陳衛國的老婆推著回了家。
她這次來確實帶了不少東西，她給陳衛國準備的是一塊手表，給陳衛國的老婆準備了一套護膚品，一條紗巾、一條絲綢的裙子，還給她素未謀麵的同父異母的弟弟買了身衣服，另外準備了個玩具。而陳老婆子她則買了一個金鐲子，另外還買了冬蟲夏草燕窩之類的營養品。
陳衛國的老婆看到這些眼都花了，這麼多好東西，擦臉的又香又好聞，直呼好漂亮，“這得多少錢啊？”
葉瑩說：“不貴，都是些小東西，阿姨喜歡就好。”
“喜歡喜歡，哪能不喜歡啊，你爸他還沒戴過手表呢，給他戴戴，他準能高興死！”
“……嗯，你們喜歡就好。”她還是無法開口叫陳衛國爸爸，但是看對方這麼喜歡，她還是很高興的。
她收拾了一下給陳奶奶的禮物，提著就準備去找她。
陳衛國的老婆一看那麼多營養品要拿給那老太婆，心裡就有些不安逸，“你彆拿這麼多，她一老太婆沒見過世麵，也做不來這東西，你放這兒，以後我做好了叫她過來吃就好了。”
葉瑩一想也是，就放了幾盒，少了提了一些，便準備拿著出門了。
她這次過去找陳奶奶的時候，童可才剛起床，揉著肩膀腿啊的喊疼喊餓，一看早飯都涼了，頓時氣又不打一處來，陳衛國的老婆趕緊說：“我去給你熱熱。”
童可這才舒服了一些，開始找起了章煜來：“怎麼隻有你啊，他們人呢？”
葉瑩說她也不知道：“我起來也沒看見他們去哪兒了。”
陳衛國的老婆說：“應該是出去玩了吧，山裡嘛，空氣好。”
童可悶悶不樂的哦了聲。
所以葉瑩就自己提著東西去找陳奶奶，她走的時候，陳衛國的老婆還看了好幾眼，顯然是有些舍不得，不過葉瑩沒有注意到。
她這次過去，剛好遇到了葉韜和章煜，她眼前一亮，說：“你們怎麼在這兒啊？我找了你們好久了。”
其實葉韜和章煜早就看見葉瑩了，剛好就在陳奶奶家門口，可他們也不好出去相認，不然葉薇問起來難道說他們在跟蹤她嗎？所以他們隻能另外找了個方向走開了，這會兒一路回來，剛巧又碰見了葉瑩。
葉韜說：“我們隨便逛逛，你這提著東西去看陳奶奶的？”
葉瑩嗯了聲，皺著眉頭心疼的說：“阿姨說，陳奶奶和他們早在幾年前就分家了，現在陳奶奶一個人住在老房子，我剛才去看過陳奶奶了，她一個人……就怪可憐的。所以我想把這些東西送過去，給老人家補補身體。”
葉韜揉了揉葉瑩的頭，章煜道：“那我們陪你一起去吧。”
葉瑩高興的嗯了聲。
一行三人又往回走，不過他們這次到的時候，等了好一會兒才終於看到陳老婆子和葉薇兩個背著背簍從山上下來，裝了滿滿一背篼的玉米，老太婆本就瘦小的身體被那巨大的背簍下壓得彎下了腰，她本就佝僂的背更是佝僂，仿佛頭都快垂到地上去了。
而葉薇背上的背簍比陳老婆子的還要大上一倍，幾乎比葉薇的身體還要寬大了。
她也佝著背，走在陳老婆子的後麵，安安靜靜的，也沒個話。
葉韜、章煜和葉薇一時間都沒想到會看到這樣的場景，一時間都有些愣怔，章煜率先反應過來，走過去幫陳老婆子把背簍卸下來，他兩隻手去提，而他本就高出陳老婆子幾個頭，“奶奶我來幫您吧。”
陳老婆子早就看到他們了，這會兒她抬頭看了眼章煜，順勢放下了背簍。那背簍是竹編的，他手指卡在竹縫裡，又重又沉的力量差點給他手指都給勒成兩半。
他皺眉，這麼沉？再一看老太婆瘦小的身軀，他心裡不由也跟著有些沉甸甸的，雖然他不久前還覺得這婆婆有些……斤斤計較。
葉韜自然也去幫了葉薇，葉薇笑著說了聲“謝謝哥哥”，她親自幫著葉韜把背簍放在葉韜的背上，有葉薇的力量幫著，他自然不覺得重，可葉薇一鬆手，他整個身體就是一沉，差點後仰著往後栽倒下去！
葉韜：………………這他們背的是玉米還是石頭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