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1 / 2)

長安 啟夫微安 7870 字 4個月前

大火燒了一夜,天色熹微才將將熄滅。

濃煙滾滾,零星的火苗縈繞陸家。風一吹,濃煙燎得到處焦黑。陸家人口單薄,主屋和東邊屋子住著父子倆,其他屋要麼空著要麼安置下人。昨夜最先著火的是陸老爺的屋和喜房這兩處。主宅一著火,連著整個院子都燒毀了。

陸老爺子身患重病,本身就行動艱難,這火勢一起他便沒能逃出來。原本喜房這處也鎖了,裡頭一人是傻另一人身中迷藥,按理說也該逃不出來。不過許是陸承禮命不該絕,素來倒頭就睡的傻子昨夜沒睡踏實,生生撿回一條命。

不過傻子活下來又有甚用?鄉下本就沒規矩,此時見主事人倒了,誰還有那閒功夫去管個傻子好不好?

陸家下人們收拾了包袱,各自逃竄去了。

長安拖著昏迷的陸承禮去前院空地,冷眼瞧著下人邊逃邊順走陸家的財物,不發一言。她身上的迷藥勁兒過去了,如今才發現。這小身板看似瘦弱,力氣卻非常大。一聲不吭地撕了一塊褻衣的一塊替陸承禮包了頭,她坐在地上開始沉思。

事已至此,長安也不遲鈍,知道自己是換了殼兒。

長安坐在樹下,就著天邊細微的晨光,舉著手反複地看。這雙手不是她的,她小時候做菜切了手,手背上有一道很長的疤,這手卻十指纖纖。而且,身高也好似矮一截,沒有一米二的大長腿。

意識不清醒前,長安還懷疑自己是不是被人拐賣。現在意識回籠,她記起自己的車撞上護欄,連人帶車翻下海的事。

她應該是死了。

一睜眼發現沒下地獄,反而是穿到了古代,她忽然就有點慶幸。

活著總比死了好。

沉思了幾息,長安就想明白了,以後再也不飆車。

轉頭看了眼樹下的人,頭上的傷已經不流血了,人還昏迷著。陸承禮,好像是叫這名字。陸承禮雖是個傻子,卻生得明秀俊雅。此時閉著眼靠在樹邊,恍若最俊美不過的公子哥兒。

長安扭了扭脖子,站起身。

陸家其實不大,兩進兩出,前後各一個小院子。院子裡的樹木被燒了大半,花草枯了,房子毀了,院牆卻好好兒的。

廊下走走竄竄的,都是跑得慢的陸家的下人。長安一身紅嫁衣站在前院正門口,下人們瞧見了也隻當沒瞧見。陸老爺一死,他們的身契也燒了。這小婦人就算是陸家少奶奶,沒喝茶,也還管不到他們頭上。

於是該跑的跑,該拿的拿,旁若無人地從長安身邊竄過去。

長安也沒管。她對這個時代也不了解,初來乍到的,連自己是誰都沒搞清楚。自然沒心思去引發衝突。

濃煙還在飄,給地麵鋪了厚厚一層灰。照著這情況,陸家應該是倒了。昨天那兩女的說了一大堆,長安其實都聽進耳朵去。陸家糟心的親戚暫時不管,她踢了踢陸承禮的大腿,好像自己一來就背上了個大麻煩。

她老公,不對,她夫君,是個腦筋不清楚的傻子。

昨夜之前,長安是不想承認這個身份的,但現在她不能昧良心。這傻子拚命救了她一命,救命之恩湧泉相報什麼的,不太可能。但那點做人的良知,讓長安實在做不到將傻子扔在這自身自滅。

歎了口氣,長安的人生哲學——在有限的認知裡做些及時止損的事情。

兩個人活命,在這個古代環境下,沒錢是不可能的。長安拍拍衣裳上的灰,決定去找找,看能不能弄來些往後她跟傻子生存的資本。

第一個目標地點,陸老爺子的正屋。

根據她通過各色文學作品和古裝劇,一般地主老爺的錢都藏自己能摸得著的地方。陸老爺的為人她不了解,但根據一般套路,主臥藏錢是理所當然的。

正屋就在前院,走兩步就到了。

長安過去的時候,四四方方的正屋牆角還有零星的小火星子在亮。四個牆麵都塌了,屋脊砸到地上砸出好大一坑。剛燒過的房子,一陣風過,一股熱浪撲在臉上。長安再屋前站了一會兒,撩起裙擺,走了進去。

屋裡已然被火燎得已然看不出原樣兒,都燒沒了。

長安小心地踩在其中,直奔臥室,錢財什麼的,不在床底就是在牆裡。

轉了一圈,古董字畫什麼的,沒有。

就算有,也被燒乾淨了。

她目光如雷達一般,迅速掃視著灰燼。看有沒有沒被拿走的,或者一些破損不嚴重的財物。

然而找了一圈,除了一些燒不掉的玉器瓷器,沒什麼值錢的,倒是叫她在靠窗子的地方發現了個焦黑的人影。

四肢以扭曲的姿勢抓在窗棱上,臉部已變形。估計大火燒起來的時候,他曾大聲呼救過。人燒成了乾屍,五官、頭發、衣裳全燒沒了。長安雖說膽大,但也沒見過真屍體。冷不丁看到,汗毛瞬間全立起來。

長安頓了好半晌,才喘出了一口氣。

她快步走過去,脫了嫁衣外裳就蓋上。死者為大,長安嘴裡念叨了幾聲入土為安,才扭頭去翻床底。陸老爺睡得這張大床不知道是什麼木頭,非常沉。抬了一下,她抬不動。這時候也顧慮不到臟不臟,她撅著屁股爬進去。

正當她忙時,一道蒼老的聲音冒出來:“……可是少奶奶?”

長安冷不丁嚇一跳,嘭地一下撞到了頭。

她手腳並用,迅速爬出來。隻見一個頭發被火燎得跟枯草似的,瘸腿的老仆一瘸一拐地從牆角冒出來。他身上衣裳被火燎得破破爛爛,手腳也被燒得皮肉焦黑。他拄著根焦黑的木棍,跌跌撞撞就往主臥衝過來。

長安下意識退後了兩三步,冷眼看著他。

“您,您可是陸家昨日才進門的少奶奶?”老仆瞧長安一身紅嫁衣,通紅的老眼裡驚喜萬分,“老奴,老奴常鬆,是跟再老爺身邊伺候的下人……”

“常鬆叔?”長安不確定地喊了一聲。

叫常鬆的老仆‘哎’了一聲,眼睛又紅了。他把地將木棍往地上一丟,一手伸進懷裡,哆哆嗦嗦地掏出一把鑰匙,跪在了長安麵前:“少奶奶,你還活著!你還活著!少爺呢?少爺可還在?”

長安接過來,是一串銅鑰匙。

左右看了看,不知道真假,長安狐疑:“……這是?”

“老爺的財物都藏在私庫,屋裡都是這些不值錢的擺設。”常鬆一麵抹眼淚一麵說,“昨夜的大火,老奴聽見老爺呼救。奈何老奴不中用,門窗都鎖了,老奴一個廢人敲不開,撬不開,眼睜睜看著老爺被燒死……是老奴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