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身世,我一直不曾隱瞞過你。”他老人家放下茶,目光依舊平靜,語氣也依然平緩,但神容肅穆,倒真像是佛祖在開口垂問,“我也曾想過,你心中或許對我有恨,但我總以為,你悟性奇高,修禪入定亦是同輩弟子中最出色的那一個,那麼在恨之外,心中起碼也是有佛的。”
無花:“弟子——”
天峰大師說你不需要回答我,你隻需要回答你心中的佛。
倘若心中本無佛,那他二人的師徒情分也便算是了了。
話說到這份上,無花也明白,從今往後,少林應當是不會再認他這個弟子了,一時心緒複雜,還生出了一絲後悔。
阿柳抓到他這麼久,也是頭一次看他露出這樣的表情,不由得嘖一聲移開了眼。
至此,無花的事便算是告了一段落,有始有終地結束了。
阿柳覺得這已是最好的結局,畢竟來的路上她還擔憂過憑天峰大師那更勝菩薩的心腸,說不定會心軟呢,結果這位方丈的態度比她想象中要堅定多了。
這大概就是真正一心向佛的人罷。
可無花的事解決,假冒“楚留香”盜走經書這事還擺在那呢。
阿柳坐在石桌邊,思考了許久,最後總算想起來,當日在碼頭上與林朝英合力迎戰石觀音之前,她曾當眾對石觀音解釋過為什麼無花會落到她手上,變成她的侍女!
而打完石觀音,為了給林朝英解惑,她又順便把無花的身世講了一遍。
所以是當時在附近的人?
她皺了皺眉,試圖回憶當時周圍都有什麼人,卻是無果。
碼頭這地方,還是太魚龍混雜了一些,而且當時他們大打出手,直接導致一般的商客完全不敢靠近,此刻回憶起來,全是麵目模糊。
“首先,冒充我的人肯定是個高手。”她開始抽絲剝繭,“我當日在碼頭上是說過無花的來曆,但以當時方圓五十丈內根本無人敢靠近的情況,能聽清我到底說了什麼的,一定是個內力深厚的高手。”
林朝英也跟著算了算,而後肯定道:“非三十五年以上功力不能成。”
阿柳:“那起碼四十了,中年人。”
“這個年紀往上,輕功與你相當,能神不知鬼不覺出入少林的高手。”林朝英揉著太陽穴,“我隻能想到一個人,但他萬不可能做這種事。”
阿柳立刻問是誰。
林朝英:“姑蘇虎丘,擁翠山莊之主,李觀魚。”
阿柳:“……”那是真的不可能,這位大哥心裡隻有劍,怎麼可能跑少林寺盜經書?
天峰大師也搖頭,道:“就算將南北少林寺的經閣藏書儘數搬至李莊主麵前,他也不會多看一眼,他是老衲見過的人裡,最癡心向劍的一位,的確不可能是他。”
“那就真的沒了。”林朝英說,“不論中原、大理、西夏、金國、還是高原上的女真部落裡,都尋不到第二個出名的高手,輕功可與阿楚媲美。”
這些地方他全部去過,所以他也敢自信地這麼說。
天峰大師並不懷疑,因為他也這麼覺得。
可也正因如此,此事才更顯撲朔迷離。
就在他們三人都覺得一籌莫展的時候,立在邊上的無花忽然試探著開了口,說他有個猜測。
阿柳當即挑眉看向他:“什麼猜測?”
無花:“在我的故鄉東瀛,部落裡最厲害的忍者,往往是最不出名的那一個。”
他頓了頓,“因為隻有這樣的忍者,外界才會對他毫無了解,且不知該從何防範起,因為他永遠在暗處。方才林少俠說到,普天之下尋不到第二個出名的高手,我便在想,那若是這高手從未出過名呢?就像我故鄉最厲害的那些忍者一樣。”
阿柳:“……”這個描述有點熟悉,我一定在哪讀到過!
“可若真是這樣的人盜走了經書,他何必嫁禍給阿楚?”林朝英又問,“他本就毫無名氣,在江湖中無人知曉,他盜走之後,直接離開便是,誰都找不到他,奈何不了他。”
無花的腦子轉得飛快,稍一思索,便有了猜測:“有兩個解釋,一是他不喜歡楚留香,想惡心一下楚留香。”
阿柳:“……”我怎麼聽都覺得那人應該沒想惡心我,是你想惡心我。
“二呢?”她倒要聽聽這禿驢還能分析出什麼來。
“二是他盜完經書後,一時半會兒走不掉。”無花說到這裡,忽然露出恍然之色,“是了,經書被不知名的高手盜走,寺內必會戒嚴,甚至核查每一個弟子的住處,但若是被楚留香盜走,那第一反應一定是去尋楚留香問個究竟!”
“可他為什麼會經不起這種戒嚴核查?”無花越說越興奮,“他多半並沒有我們想象中那樣厲害的輕功,混入少林,進入藏經閣,用的是另外的辦法,比如扮成少林弟子。”
“這種法子也的確比隻靠輕功來成事要安穩很多,因為自從百年前遼國將軍蕭遠山與前燕後人慕容博混入嵩山少林偷學了少林武功後,少林經閣的守衛便加了幾倍,就算是楚留香,也不一定能來去如入無人之境。”
他這一通分析下來,就連之前還對他心懷芥蒂的林朝英也不得不佩服,實在細致到位且合理。
而阿柳聽完他的話,也終於想起來自己為什麼會覺得他那個以忍者作比的描述很熟悉了。
有那麼一部,曾詳細描述過這種人。
而最重要的是,根據裡的描述,這一類人的老巢便位於南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