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1 / 2)

於笙覺得這個人一定有病。

怎麼會有人自來熟到這種讓人忍不住想往他臉上送拳頭的地步的。

頭上那隻手還沒挪開,於笙動了下胳膊,莫名地沒抬起來。

於笙閉了下眼睛,深吸口氣:“手拿開。”

他這個仿佛被人揪住了命運的後頸皮的反應引起了黑襯衫的興趣,迎難而上,試探著又揉了一下。

緊接著整個人就閃電地向後一仰,懸之又懸地躲過了於笙迎麵砸過來的淩厲拳風。

黑襯衫撐著凳子往後仰,晃晃悠悠抵著桌麵,抬起頭,看起來還想說話。

掉漆的木凳子兩條腿撐在地上,年久失修,跟著他的動作嘎吱作響。

於笙轉身就走,替他開門。

有點陳舊的門板重重砸在門後的鐵質衣櫃上,在沒幾個人的走廊裡硬生生震出了循環往複的回響。

黑襯衫張了張嘴,沒再出聲。

原本的姿勢的難度有點大,他後背硌在桌沿上,凳子又往後倚了倚,屈起條胳膊拄住桌麵。

於笙把門敞得更開了點。

察覺到了他送客的堅決意願,黑襯衫揚了下眉峰,拄著桌麵的手臂使力,準備站起來。

……

下一秒,凳子最後不堪重負地嘎吱一聲。

然後突兀地嘩啦碎成了一地。

黑襯衫:“……”

於笙:“……”

於笙扶著門框,看著坐在一地凳子零件裡難得懵逼的黑襯衫,沉默幾秒,抬手蒙上額頭,肩膀輕顫了兩下。

“不是我,是凳子動的手。”

黑襯衫這回是真摔著了,連眼鏡都沒顧得上摘,懵了一會兒才回神,扶著腰往起站:“用賠嗎?說實話我覺得它其實還能拚起來,就是需要點兒工具……朋友,你能等我走了再笑嗎?”

於笙對他的要求不為所動,靠著門,肩膀抖得厲害。

黑襯衫輕歎了口氣,自己拍拍褲子蹲下來,把散成一攤的木條往起攢了攢。

他身高腿長,這樣半蹲著居然也莫名顯出些瀟灑,襯衫腰線收束起利落皺褶,脊背線條也隨著動作被勾勒得清晰分明。

可惜他自己似乎完全沒有這樣挺帥的自知,依然蹲在地上,一門心思和滿地的凳子腿較勁.

“行了。”

於笙笑夠了,隨手揉了把眼睛過去,語氣難得的好了點:“十塊錢的事,不用管了。”

凳子是宿舍配的,算是學校財產,弄壞了還是要賠償的。

這東西實用性很強,在一代又一代三中學子的手裡被掄起來砸中過無數東西,包括但不限於窗戶、鐵門和人頭,什麼時候壞是個很隨緣的事。總歸賠償也要不了多少錢,還沒人因為這個計較過。

但黑襯衫顯然不這麼覺得,依然很執著地撿起兩塊木頭,試著往一起拚:“十塊錢呢,不少了。”

於笙掃了一眼他身上那件至少值兩百個凳子的襯衫:“你不去考試,就在這兒修凳子?”

“按你教的答完了。交卷之後在你們學校裡迷失了方向,想要禮貌地問個路,然後被人掄起來扔在了地上。”

黑襯衫好不容易把那些零件試著拚上,顫巍巍拿手扶著,沒回頭,修長手掌長了眼睛似的探到背後:“有錘子嗎?牛津詞典也行。”

於笙:“……”

於笙決定讓他繼續迷失方向下去,不再廢話,翻出把扳手遞給他,找了張下鋪躺下,順手抽了本書蓋住眼睛。

風扇嗡嗡響著,送來一縷挺清涼的風。

不知道什麼時候,一直盤踞在胸口的莫名煩躁火氣好像也隱隱約約的消了。

“考慮到你不喜歡被人拍肩膀,我們是不是應該互相通一下名字?”

黑襯衫蹲在地上叮叮當當地乾活,動作居然還很熟練:“我叫靳林琨,獻環琨與琛縭兮那個琨,王字旁,不是昆明的昆。”

於笙心說誰管你是哪個琨,不耐煩地揉了把頭發:“於笙。”

他停頓的時間有點長,長到黑襯衫覺得大概這就是互相自我介紹完了,開始繼續修凳子,才又繼續說下去:“……夜夜笙歌的笙。”

少年的嗓音從書底下傳出來,有一點悶,天生的清冽明亮還是掩不掉。

乾乾淨淨的,像是夏天酸梅湯裡叮叮當當撞著玻璃杯的冰塊。

黑襯衫:“好名字。”

於笙沒理他,把書往額頭上遮了遮。

好個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