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林琨看起來還想解釋,看著已經開始準備的舍友,摸了下鼻尖,還是把話咽了回去。
他身子坐得正了正,戴上耳機握著鼠標,目光落在屏幕上,整個人也多了些格外專注的架勢。
包間的機子是並排的,於笙側頭看了看他落在電腦熒光下的側臉,收回視線,敲上鍵盤。
那個副校長沒把話說的太明白,但言下之意,無非是一年前發生了什麼事,耽擱了對方原本該順順當當走下去的那條路。
沒什麼事是小事。
不想再看見靳林琨毫無意義地浪費紙了,於笙回想了下,確認兩個人的話題已經徹底轉到了遊戲上,才終於放心說話:“我相信你。”
靳林琨戴著耳機,還沒來得及開音效,聽見他的聲音,下意識轉頭:“什麼?”
“我信你,也知道你行。”
於笙攥著鼠標,目光落在屏幕上,隔了半晌又出聲:“你選的,乾什麼都能行。”
少年哪怕靠在椅子裡,肩背也依然筆挺。視線牢牢盯著屏幕,神色專注心無旁騖,看起來像是在說遊戲的事。
偏偏兩個人卻都莫名知道,他說得根本不是遊戲的事。
靳林琨側頭看著他,半晌,鏡片後的眼睛微彎起來,轉回來看向屏幕:“我努力。”
他的聲音輕下來,不知道是在承諾給誰聽:“我一定努力。”
……
三局過後。
於笙深吸口氣,從電腦麵前抬起頭,看著靳林琨。
努力……個屁。
“這個段位比我的高,匹配的級彆有點超出我的水平。”
靳林琨摸摸鼻尖,輕咳一聲:“等我再適應一下——”
於笙打斷他:“不用了。”
難得舍友出來陪自己打一次遊戲,靳林琨坐起來了點兒,肩膀探過去:“朋友,前幾局是個意外,星鑽太難了,我還沒發揮出我的真正實力……”
“不用適應了。”
於笙一對四被自殺式襲擊炸灰,冷漠地看著落地成盒的雙排隊友:“下一局匹配的就都是鉑金了。”
靳林琨:“……”
“我本來還在想,你都退役了,你們那個青訓營居然不讓你把訓練號帶出來,實在有點不近人情。”
於笙:“現在我明白了,他們是不是還不準你說你是從哪個營裡出來的?”
“也不是不準……”靳林琨揉揉手腕:“他們退了我的錢,求我千萬彆說出去。”
“……”於笙用力按了按太陽穴。
就在剛才,他還一轉念想過,靳林琨會不會是在休學去打電競的時候遇到了什麼事,留下了心理陰影,才會讓性格變化這麼大。
現在看起來,有心理陰影的應該是那個倒黴催的青年電競訓練營。
他上次遇到這種外強中乾隻能虐菜的水平,還是那個把他坑來夏令營的白銀代練。
連續三局帶著隊友的遺誌孤軍奮戰,於笙有點兒頭疼,摘了耳機扔在桌上,準備出去呼吸呼吸新鮮空氣。
“朋友,冷靜。”
靳林琨眼疾手快,按住準備站起來的舍友,手臂攔上肩膀:“再陪我試兩局,我一定好好打。”
於笙早看出了他的真實水準,毫不留情扒開擋在胸前的胳膊:“你再好好打幾局,我這兩個號就掉到黃金了。”
“黃金三。”靳林琨好聲好氣解釋,試圖把人按回去,“我馬上就升鉑金了,你彆急,我覺得再打兩局就能開竅……”
於笙一點兒也不覺得落地成盒能有什麼遊戲體驗可言,抬手想把人推開。偏偏這人肩寬臂長優勢明顯,推了兩下沒推動,倒是自己的椅子因為反作用力跟著轉了小半個圈。
靳林琨沒提防,力道使了個空,整個人被帶著往前一傾,幾乎就扣在了他肩膀上。
兩個人的力道都不由自主地停下了。
包間沒開大燈,有點暗。
電腦風扇嗡嗡響著,卡在遊戲排位界麵的背景音從耳機裡有點縹緲地鑽出來,混著心跳的砰砰聲。
夏天的衣物薄,體溫隔著衣料滲透過來,隱約發燙。
靳林琨咽了咽唾沫,胸口微窒,手臂勉強撐著他身後的電腦桌桌沿,隱約有點僵。
於笙整個人幾乎被他壓在了椅子裡,被姿勢限製得隻能微仰著頭,一隻手橫攔在兩個人胸前,回肘頂著他的肩膀。
少年的喉結在稍顯暗淡的光線裡勾勒出近乎鋒裡的線條,一言不發,肩膀蓄著異常鮮明的力氣。
“朋友。”
靳林琨莫名的不想鬆手,錯開視線,嗓音有點發啞:“商量一下,你要揍我的話,咱們倆先把機子避開,這個比較值錢……”
於笙:“閉嘴。”
靳林琨閉嘴了,安安靜靜地微側過頭,下頜輕輕擦過他的肩縫。
於笙閉了閉眼睛,低低罵了一聲,橫在兩個人中間的手臂忽然撤開了。
沒等靳林琨反應過來,後腦勺已經被一隻手強硬按住,不由分說地用力抵在了麵前咫尺的肩膀上。
少年有點兒煩躁的嗓音響起來:“……就他媽這麼難嗎?”
靳林琨愣了愣。
於笙的體溫也有點低,不發燒的時候身上也是涼的,領口帶著點乾乾淨淨的洗衣液的味道。
靳林琨後腦被他牢牢按著,單手撐住電腦桌,額頭抵著他的肩膀,幾乎覺得自己整個人都像是在莫名發燙:“真的……難。我練了一年了,好不容易從白銀到了黃金三,朋友,你聽我解釋——”
“不想說就不說,我問你當初出什麼事了嗎?”
於笙根本不想跟他說遊戲,照他肩膀搗了一拳,卸開他撐著桌沿的那隻手:“難受了,不想一個人待著了,好好跟我說一聲,就不行是不是?寧可畫他媽八爪魚也不信我是不是?”
靳林琨肩膀悶悶一疼,不受力地塌下來,落在他的肩上。
於笙揪著他的衣服,胸口莫名堵得慌,嗓音冷冷壓下來:“就他媽不該理你……”
剩下的話被傾下來的胸肩整個截住。
靳林琨俯身,一隻手探在他背後,抬腿卡住那把電競椅,把他整個人從椅子裡抱了起來。
剛才還煩得快要動手揍人的少年忽然靜了,眉峰驀地蹙緊,肩背用力繃了繃,不自在地想要掙開。
攔在身後的手臂卻顯然比他的力氣還大,加上身高的優勢,稍一用力,就把他整個封在了懷裡。
“……不是八爪魚。”
靳林琨圈著他,嗓音隱約發悶:“我畫的是向日葵。”
於笙:“……”
“我錯了。”
眼看懷裡的人就要甩胳膊走人,靳林琨及時把人圈回來,一隻手在於笙背上胡嚕了兩下,認認真真按著他教的說:“難受了,不想一個人待著,所以想拉著你打遊戲。”
一年了,所有的事好像都快過去了,又好像什麼都沒過去。
完全相同的題目,寫滿了的答案,心虛閃爍的目光,一隻接一隻指向自己的手。
“影響太惡劣,字跡是你的,不論怎麼樣,今年肯定沒辦法參加高考了……先休一年學吧,緩一年,也給學校點轉圜運作的餘地。”
辦公室裡,校長手裡拿著那張處分,輕輕歎氣:“知道你不知情,不是訓你——都高三了,大家都是競爭關係,哪兒來的朋友?怎麼還能說相信就相信彆人呢?”
……
靳林琨低頭,收緊手臂,聽見自己的聲音響起來:“我信你。”
於笙唇角用力抿了抿,繃緊的肩膀一點點緩下來,錯開視線。
靳林琨的心跳很快,貼在他的胸口,砰砰作響。
“我隻信你了。”
靳林琨抬手,把較著勁的少年攏進胸肩,輕輕揉了揉頭發,低頭:“你理理我,彆生氣了。”
作者有話要說: 琨神的過往還會詳細說,容我補個覺……明天下午六點更新!
謝謝大家,給大家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