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林琨發現最近於笙好像經常忘了掛斷微信語音。
有時候他半夜起來喝水, 就會發現手機還連著, 頑強地用最後一點電量給他閃著小紅燈。
還能聽見另一頭均勻清淺的呼吸聲。
靳林琨覺得這個習慣就很好。
在第二天聊天的時候,靳林琨順便假裝無意提醒了男朋友一句, 平時記著點帶充電寶。
於笙沒太明白他怎麼忽然出來這麼一句話:今天考試,帶充電寶乾什麼?
靳林琨心說免得晚上不夠, 聽他說考試, 才意識到已經到了三中的期末考。
升學壓力大, 省內高三假期普遍短得要命。和省示範的安排不太一樣,三中的課程一直上到臘月二十五, 臘月二十六七兩天期末考試。
學生回家過個年,一個星期就要再回學校上課。
想家想小朋友:沒事,這次老師們有什麼要求?
於笙正給鋼筆灌墨水, 單手回消息:還是壓分, 說這次題難, 不準超過六百二。
今年的雪比去年多一點,昨天晚上就開始飄雪花, 今天路麵已經積了厚厚一層,鋼筆都被凍得有點不順暢。
於笙給筆尖嗬了口氣, 在紙上順手劃了兩下, 拿過手機,把路上隨手照的兩張雪景發了過去。
想家想小朋友:下雪了?冷不冷?
想家想小朋友:出門記得多穿衣服,帶熱水袋,蒜苗們還好嗎?
於笙:不冷,熱, 蒜苗們很好吃。
早一遍晚一遍,於笙早被他嘮叨煩了,該添衣服添衣服,該帶熱水袋帶熱水袋,根本不知道冷字怎麼寫。
話題緊跟著就發散到了蒜苗的做法上麵,於笙點開那兩張照片看了看,剪裁修了下邊角,想起段磊他們經常說的,順手加了個濾鏡,重新又發了一遍。
靳林琨看著白的發光的濾鏡,福至心靈地想明白了小朋友忽然給自己發照片乾什麼:好看,真漂亮。
想家想小朋友:你看這棵樹,它上麵的積雪和溝壑縱深的蒼老樹皮產生了鮮明的對比,給人以強烈的視覺體驗。
於笙:“……”
靳林琨還在自由發揮:第二張的垃圾桶,處在整個畫麵的角落,和新雪的潔白純淨彼此反襯……
於笙:收。
於笙:第一句就夠了。
靳林琨意猶未儘:不夠,我還能誇
……
發現全校第一從坐下開始就在擺弄手機,小半個考場都沒心思複習,湊在一塊兒討論於笙手機上是不是什麼不為人知的複習秘籍。
好奇到不行。
“會不會是精華複習資料?”
第一考場的成員基本不流動,不少人都很熟,湊在角落裡討論:“或者是轉運符,一看腦子就變清醒那種。”
一班班長表示讚同:“說不定是,聽說七班現在有一套獨立的備考祈福係統。”
有人聽不明白:“這東西怎麼獨立?”
一班班長:“就是隻有七班能看懂,隻有七班能用,而且據說還特彆靈。”
就比如“靳老師包過包會符”、“笙哥原聲起床鬨鈴,百分百有效”、“老賀嘮叨版助眠白噪音,精簡省電版,時長僅1小時45分鐘”。
……
一群人不明覺厲,信服地連連點頭:“厲害厲害……”
身為討論的核心,於笙對考場上的暗流湧動倒是沒怎麼察覺。
學委跟楊帆都在第一考場,趁著最後的時間,過來爭分奪秒地問了幾道題。
於笙逐一講完,看了看表,又抓緊時間問了一句有經驗的壓分選手:你平時是怎麼壓分數的?
上次期中考試分壓得很不成功,於笙的成績依然有點過於顯眼,導致他們校長在省示範校長麵前很沒有麵子。
雖然不太能理解兩個校長為什麼甚至連“我們學校學生壓分比你們熟練”這種事都要一較高下,但於笙還是打算象征性地努一努力。
靳林琨想了想:好辦,選擇題答題卡。
他在這上挺有心得,給於笙分享:在保證大題正確的情況下,算一算你需要扣多少分。除以單道選擇題的分數,然後把那些題空著不塗,誤差基本不超過五分。
於笙覺得有道理,順手截了張圖,準備看看一會兒能不能想起來付諸實踐。
手機亮著,截圖就在屏幕上。
被一群人慫恿了半天、屏息凝神借著放東西的機會路過於笙放在桌邊的手機,想要一窺狀元秘訣的無辜一班同學:“……”
考試預備鈴響,於笙拿著書包去放東西,靳林琨的消息又在鎖屏上跳出來。
想家想小朋友:照片特彆好看。
想家想小朋友:要是上麵帶人就更好看了。
於笙沒忍住抬了下嘴角,順手關了手機,一起放進了書包裡。
兩天的期末考試,收割了不少年輕人的頭發。
最後一門英語考完,平時還熱熱鬨鬨的校園幾乎清淨出了放假的既視感。
七班內部,段磊一腦袋磕在桌麵上:“懷疑人生。”
姚強奄奄一息,扶著牆往自己班教室挪:“進考場前,我覺得我是這個世界的王。”
“讓讓,兄弟。”他們體委也扶著牆,被姚強擋在了門外,“打開考卷,我才知道江山原來已經易主了。”
期中和期末通常相互對應,一次出得簡單,另一次一定偏難。這次試題隻有百分之六十左右的基礎,剩下的全是拔高題。
三中總複習開始得晚,第一輪總複習才正式結束,老師們還在給這群人抓基礎。更難的還沒講沒練,現在不會其實也正常。
雖然分數難免偏低,但也是普遍下降,名次未必就會受到影響。
“其實道理我們都懂。”
麵對老賀的安慰,班長依然趴在桌子上,代表同學們發言:“主要是考完試不這麼喪一會兒,萬一考砸了沒法解釋。”
要是考完試就活蹦亂跳號稱考得不錯,萬一發揮失常考了個低分,丟的至少是半個學期的人。
但這樣命懸一線地挪出考場,考得不好可以說是手感一般,考好了還能裝逼一把,跟人謙虛表示:“沒有沒有,運氣好,考完自己都沒想到……”
考了快十二年的試,一群學生早總結出了最合適的生存之道。
“行吧。”老賀對同學們的生存之道心服口服,“本來還想帶你們去打雪仗的,那你們還玩兒得動嗎?”
……
命懸一線的同學們一秒鐘就從線上跳了下來。
這場雪本來就不小,一開始段磊他們還以為考完試雪就化得差不多了,擔心了一宿,結果一場雪硬生生下了兩天。
後操場沒人去,雪積了厚厚的一層。
“五十年來最大的一場雪。”
傳達室的爺爺慈眉善目,欣慰地看著拚命撒歡的一群年輕後生,把自己的三輪車貢獻了出來:“有簸箕,有盆,有鐵鍬,你們用什麼就拿……”
據說老賀上高中的時候這位爺爺就在傳達室,舍不得這裡的校舍和孩子們,退休了又回來發揮餘熱。
體委本來帶了一群人,密謀要做個超大雪球砸老賀,看到眼前的陣仗嚇得站都站不穩:“這麼嚴峻嗎,為什麼還有鐵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