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十(1 / 2)

倫敦的教堂當然有不少。

雪稍微停得差不多的時候, 於笙被靳林琨帶出門,沿著泰晤士河散了散步。總是彌漫著的潮濕霧氣被短暫地壓下來, 午後的陽光照在新雪上,暖和的叫人有點犯困。

教堂在泰晤士河下遊。

不太起眼, 被雪鬆和樺樹掩著,露出了個白色的尖頂。

雪地上還落了一群灰撲撲的信鴿。

“少喂點,據說這群鴿子在減肥。”

靳林琨要了一小把穀粒過來, 給於笙倒在掌心:“不過我喂過幾次, 它們其實也――”

剩下的話還沒說完,兩隻胖乎乎的球形鴿子已經撲過來,毫不客氣地把他擠開, 站在了於笙的手臂上。

靳林琨:“……不怎麼吃。”

在大學裡也老是有這種情況。

和同學對兩個人的敬畏程度成鮮明反比,明明他也顯得很和藹, 但流浪貓永遠都會圍著他繞出個圈, 一頭紮在於笙腳邊碰瓷小魚乾。

對其他人都很警惕, 偏偏碰上於笙,甚至還可以毫無尊嚴地被揉肚子上的軟毛。

靳林琨對這件事一直不太能理解,但靳先生就覺得挺正常:“你當時不也差不多是這樣嗎?”

靳林琨:“……”

雖然比起妻子反應慢一點, 但靳先生總有一些超乎常人的直覺,經常會一針見血地指出問題關鍵。

就比如那場考試前,靳林琨為什麼會去找於笙。

不是因為於笙曾經在網吧隨手幫他,不光打了場架, 還沒怪他把啤酒噴了自己一身。

至少不全是。

於笙身上有種莫名的特質,不知道為什麼、也不清楚跟彆人有什麼不一樣, 但就是叫人覺得能夠全盤付出信任。

哪怕他什麼都不說,就隻是站在那兒。

哪怕男孩子從來都不肯示弱,見誰都冷淡,身上始終帶著格外淩厲的清冷鋒芒。

雪後覓食的地方不多,鴿群一傳十十傳百,一隻接一隻地湊過來。

於笙蹲在台階邊上,掌心的穀粒沒多長時間就被搶了個空,放下手臂回頭看他。

靳林琨覺得這種事還是要有原則:“不行,它們要減肥。”

“我看著,吃過的不給。”於笙抬頭,“就一把。”

“……”靳林琨堅持原則:“沒有了。”

於笙:“哥。”

靳林琨:“……”

小朋友應當確實能分得清哪隻吃了哪隻沒吃。

靳林琨堅持了三秒鐘原則,還是轉回去又要了一把穀粒,給他倒在了掌心。

於笙眼裡顯出點笑影,接過穀粒,又給剩下的鴿群開了頓飯。

他做什麼事都顯得專心,蹲在台階上,一隻手還在儘職地擋著來吃過一次的鴿子。

眼睫垂下來,掩著湛黑瞳色,整個人都格外安靜。

靳林琨靠著一旁的樺樹,目光落在於笙身上。

陽光被枝葉分割成細碎光影。

鴿群撲騰著翅膀,偶爾有一兩隻吃飽了振翅飛高,鴿哨聲就清越地響起來。

兩個人在一塊兒之後,於笙身上已經漸漸有了不少變化。

但從第一麵就能清晰的感受得到的、那種藏在最深處又最鮮明的安靜溫柔,依然從來都沒變過。

於笙剛喂完手裡的一把穀粒,拍拍掌心的穀殼碎屑,撐了下台階起身。

才站穩,忽然被靳林琨拉過去。

還以為自己身上沾了雪,於笙順著他的力道過去,沒等開口問,嘴角已經被涼潤的觸感碰了兩下。

於笙下意識抬手擋他:“在教堂,彆鬨。”

靳林琨收攏手臂,光明正大地把人往懷裡圈了圈:“教堂為什麼不能?”

於笙對外來的宗教沒多少研究,被他問了一句,也覺得好像確實沒回憶起有這種規矩:“教堂讓接吻?”

“……讓。”

靳林琨揚揚眉峰,輕笑著點頭,揉了兩下他的腦袋,幫男朋友補充上難得的認知盲區:“還讓結婚。”

被男朋友提了個醒,過了挺長時間,於笙都沒從半熟的狀態裡變回來。

小朋友熟了的時候比較不好惹,尤其不能揉腦袋摸耳朵,如果非要一直追問臉怎麼紅了,還很有可能被異常乾脆地揍一頓。

靳林琨明智地沒有挑戰自己的人身安全,牽著男朋友的手在外麵繞了一圈,等於笙臉上的溫度差不多降下來,才領著人進了教堂。

教堂裡有架管風琴。

年代挺久,但一直翻新修繕,音色依然很不錯。在不對外開放沒什麼遊客的時候,也允許有專業技能的演奏者租借練習。

有些樂器隻有在走近的時候才能感受到最直觀的宏偉。

音管鑲在厚重牆壁上,仰起來幾乎看不到頭。陽光透過彩繪窗格,染上色彩的光芒交織進音管厚重的金屬光澤。

好像連承載著的時光都能穿牆透壁,撲麵而出。

靳林琨不是第一次來,和教堂的負責人說了幾句話,就拉著於笙坐在了演奏台下的小木凳上。

和堪稱輝煌的音管主體比起來,管風琴的演奏台其實並不算大。

大概是練管風琴的時間太長,靳林琨彈什麼都有難以忽略的神聖感,於笙聽他炫技彈過野蜂飛舞,幾乎都覺得這群馬蜂可能是一路浩浩蕩蕩盤旋在伊甸園。

配上教堂跟管風琴,終於恰到好處。

靳林琨挑的是首很熟悉的曲子,輝煌溫暖的曲調被氣流驅動,經過龐大的音管,幾乎是在整個教堂裡交鳴。

《Amazing Grace》,奇異恩典。

在這首靈歌對應的文化背景裡,它會被用在各種地方,婚禮和葬禮,出征和歸來,用以寄托懺悔、感恩或者救贖。

但哪怕語言不通、信仰各異,也依然不能阻礙音樂本身能帶來的震撼。

於笙在磅礴的樂聲裡抬起視線。

演奏台設計得格外巧妙,落日的光線透過塔頂的窗格,輝煌的燦金色正好落下來,灼得人眼眶發燙。

風箱運轉,把空氣注入琴箱,鼓進陳舊的金屬音管。

靳林琨按下最後一個樂音,迎上於笙的目光,朝他做了個口型,唇角揚起來。

―I once was lost but now I'm found.

―was blind but now I see.

-

靳先生和黎女士在西服的顏色上產生了稍許分歧。

黎女士更偏愛白色,但靳先生覺得其實暗紅也很好看。

花花綠綠的看起來好像也很不錯。

考慮到小恐龍被接受的艱難曆程,靳林琨甚至想不出於笙是哪兒來的耐心,居然配合著自家爸媽換了這麼多套稀奇古怪的衣服。

靳林琨一開始還有興致,在於笙換襯衫的時候非要過去幫他解扣子,一本正經地幫他脫衣服,趁機在腰間摸一把碰兩下,逗逗男朋友。

後來就變成了個麻木會行走的衣服架子

讓往身上套就往身上套,絕不做任何多餘的動作。

於笙耐性比他好,看著靳林琨逐漸喪失希望,揚揚眉峰:“要幫忙嗎?”

“不用,沒事。”靳林琨甚至不想站起來,“歇一會兒,手太累。”

於笙眼裡透出點笑意,主動過去,有一學一地幫他扣上了兩顆扣子。

男孩子的手指頎長漂亮,指尖有點涼,隨著動作有一下沒一下地輕輕碰著他的胸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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