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懂了(人間寒暑倒退,長高的孩童...)(2 / 2)

他雙眸中的淚,順著眼角滑下來,眼中卻滿是溫柔,還有冷慕詩到如今,第四次看著他瀕死,依舊不懂的癡。

情愛是什麼,這麼多次,她其實從來也沒有懂過。

當年心生魔障,卻也並非如天魔說的是因為親人和愛人死去,而是因為她化身為人,卻依舊不能明白人族的感情,因此惱怒才生了魔障。

可是她看著蕭勉孱弱的模樣,他顫若蝶翅的瀕死眼睫,還有他一副獻祭般的舉動,倒是心中騰起了難以言說從未有過的感覺。

蕭勉嘴唇顫動,似乎想要跟她解釋什麼,冷慕詩用一根手指抵住了他的嘴唇,點頭道:“不用解釋,我都知道,你第一次在魔宮醒過來,並非是怨我恨我,不肯刨丹,而是當時找不到魔氣最濃鬱之處,身體還被天魔控製著,我知道的。”

冷慕詩垂頭伸手撫過他的眼睛,“當時你的眼睛已經告訴我了,我不會誤會你的。”

蕭勉笑了下,而後又張開嘴,慢慢地、一字一句地說了什麼,卻沒有聲音,他已經虛弱的不能出聲,但是冷慕詩卻全都聽到了,或者說她看懂了。

冷慕詩的表情微微愕然,然後極快的扭曲了下,才恢複了正常。

蕭勉最後對她笑了下,釋然地放鬆了雙手,朝著地上倒去。

意識消散,束縛他的魂絲回到了冷慕詩的體內,她垂頭看著他,始終沒有彎一下腰去扶他,隻是如同對待一個儘心儘力的螻蟻一般,看著他因自己生,為自己死。

蕭勉的意識散去,天魔再度恢複神誌,可是失去了魔丹,他又如同一萬七千年前那樣子,脆弱不堪地在地上疼得翻滾,他揪住冷慕詩的衣袍下擺,咬破了嘴角,齒間帶血地笑,“不愧是你……一切都是你算好的……”

“你算計好的。”他死死瞪著冷慕詩,片刻後放棄了掙紮似的,說道,“你要再將我封印起來,我不想住在幽冥煉獄,你再送我回血魔山吧,求你了……”

冷慕詩笑了起來,她鬢發濕漉漉的,笑起來像極了純澈的少女,但是她又怎會是個純澈的少女,她生為天道,掌天下生殺,她從一開始就在說:“我可不是什麼好人。”

“不行哦,這一次血魔山你也回不去了。”

“你……”天魔按著自己的心口,突然間又癲狂地笑了起來,“你何必如此絕情,你這樣,永遠也不會知道什麼是愛!”

“蕭勉從來沒有動搖過,他從來沒有,你卻還是要他看儘了同門慘死,要以天下大義束縛住他,你這難道不是在怕麼?哈哈哈哈哈――你在怕他根本不肯為你死!”

“有何不好呢,你說你便是我,卻不了解我?我為何要去賭什麼情愛?”

冷慕詩說:“情愛本就不可信,不讓他看儘同門慘死,他心智怎能堅韌,不讓你覺得自己已經成功,不抽取你的魔氣,令你衰弱如斯,你如何放鬆戒備,讓他悉知了魔丹位置,我又如何得到心甘情願奉上的天魔丹?”

“一切都在按著計劃進行,這沒有什麼不好,就像這世間的生機和秩序,都是出自我手,你居然覺得你憑借與我共生,便能逼我自封?”

冷慕詩抬腳踢掉他揪著自己衣袍的手,“你不過是我不想要的那一部分,自生神智,也隻是我的附屬品,妄想操控主人?”

冷慕詩說著歎息了一聲,“幾萬年了,你還是沒有學會求生之道,你若真想活,便該躲著我的,我厭你棄你,你才能存在,你偏要惹我,惹了我沒有什麼好下場。”

天魔已經虛弱得出氣多進氣少,冷慕詩手裡握著一黑一白兩顆丹,垂眸最後看他的眼神依舊終於不再是充滿厭惡,而是另外一種十分奇異的情緒。

是她從來沒有過的情緒,她閉了閉眼,想起蕭勉那句出口無聲的話。

終於,在天魔的意識即將徹底消逝的瞬間,冷慕詩蹲下了身,伸手撫摸天魔瀕死冰冷的眉目,卻不是在看他,而是透過他在看另一個人。

然後天魔看到冷慕詩舉起手中的兩枚丹,看了看,而後如同在人族邊界一般,驟然將他們全都捏碎了。

天魔來不及愕然,便被黑暗徹底淹沒。

閻素在煉獄台之上,看到冷慕詩的動作之後,張了張嘴,接著苦笑了一下。

轟然之間,天地自幽冥煉獄蕩開了五色之光,刺目得令整片天地徹底陷入空茫。

下一瞬,閻素再一次看著自己周遭的鬼官麵上還停留著驚愕便化為煙塵融入五色。

閻素歎口氣坐在煉獄台上,看著以天君為中心,所有的一切開始不斷地倒退,不斷地消散,不斷地融入五色煙塵。

大地之脊慢慢裂開,其下經年圍著輪回盤轉圈的時間獸,被一雙無形的大手抓住,生生拖著向後――

黃泉之上的人間,大雨驟然停止,下一瞬雨水開始朝著天際倒流而去。

人間寒暑倒退,長高的孩童重新變矮,在這覆蓋天地的五色之光中,一切發生過的化為煙塵彌散天地。

冷慕詩盤膝坐在幽冥地獄旁邊,她身上靈光再度浮現,她的長發無風自動,容貌徹底改變,周身靈光越來越盛,從十幾歲的少女,最終變為一個小小孩童。

她站了起來,抬手去接最後一束湧入她身體的光束,那光束親切地纏繞在她的指尖,而後徹底消失不見。

待到五色之光徹底自四麵八方湧入她的身體,躺在她身邊的天魔身體也化為一縷黑霧,沒入她的身體。

天地間驟然黑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