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家琢玉郎38(1 / 2)

第38章

季芳澤站在門內,看著葉澄轉過身,身影從門前消失,視野中隻剩下那一塊小小的青磚地和對家的院牆。他其實想著,至少送葉澄到門口,可腳下卻宛如生根,停留在了門內。

季芳澤最終還是沒有邁出去這一步。

如果是現在,隻需要忍住這一刻就好,可如果追到門口,就要看著他慢慢走出巷子。季芳澤不願意叫葉澄覺得不安心。

因為這場戰事,清晨的虎嘯關不複過去的熱鬨,而是很安靜,季芳澤甚至覺得,自己能聽到葉澄漸走漸遠的腳步聲,每一步都像踩在他心上。

他仿佛是自虐般數著那腳步聲,漸漸地消失不見了。

巷子口傳來一陣哭聲,季芳澤知道,那家年輕的兒子也是軍中兵卒,前陣子守城戰中了一刀,被送回家修養。今日好了些,便又要回軍中,家人追到這裡送他。

那哭聲把季芳澤叫醒,他抹了一把臉,從屋內取出自己的藥箱,將家門合上,向著軍中去了。

季芳澤畢竟身份特殊,自從戰爭爆發,懷化將軍多次請求他住進將軍府,被嚴密地保護起來。季芳澤拒絕了懷化將軍的保護,但同時也卸去了軍醫的職責。

他並不單純是個軍醫,比起治病救人,虎嘯關中的官員將領更希望他能老老實實待在城內,不要四處亂走,隨時被人保護著。

季芳澤當時無所謂,反正他做這個軍醫,隻是為了見葉澄,彆的事和他沒什麼關係。但現在,他卻突然感覺到一種彆樣的滋味。

他跟在惠和大師身邊這麼多年,知道惠和大師一直希望他能學會“想人之所想”,學會體會這世間的悲歡。

季芳澤覺得這有點難。這又不像是做功課,隻要勤奮就可以。很多情緒你體會不到,就是體會不到啊。旁人讚美的山河佳景,他就是不覺得喜歡;旁人對他的愛慕厭惡,他也難有波瀾。這世間的人無數,彆人的歡喜悲痛,又與他有什麼關係?為什麼一定要與他人悲歡相通?

直到此刻,聽著外麵的哭聲,季芳澤驀然想到,大概,今日這滿城的送彆人,都是同他此刻一樣的心情吧。

……

晌午之前,昨夜回家的所有人都到了,三三兩兩圍著坐在一起。

其實也沒有什麼特彆需要準備的,具體的戰略計劃,早在眾位將領一次次的商議中確定,需要帶的東西也已經備好了,這半下午更多的是進食,休整,保證夜晚有良好的狀態。

打仗本就是個傷亡率很高的活兒,前鋒尤甚,大家被選出來,對今夜的任務也心知肚明,為了緩解戰前緊張的氣氛,大家就天南海北地吹牛閒聊。

一個年輕一些的將士,突然歎了口氣:“唉,在虎嘯關當一場兵,竟然沒喝過引虎醉。”

他是將門出身,到虎嘯關入伍還沒多久,因為精通榮國話,被選進了這次的前鋒隊。

葉澄坐在角落裡,擦他的刀,聞言笑道:“等這次完事了,哥哥把那酒館包下來,請你們喝個痛快,還叫倚翠閣最貴的姑娘來陪酒!”

“聽他吹牛吧!”旁邊胡四“嘁”他,“隻怕季大夫一瞪眼,你就腿軟了。”

葉澄反駁:“誰說的,我可是一家之主,一言九鼎好不好?我說去就去,說叫就叫,他一句話也不敢說。”

這下不隻是胡四了,所有人都衝他噓聲。

葉澄不得不放棄維護自己“一家之主”的形象,他摸摸鼻子:“我也可以在門口坐著等你們嘛。季大夫不至於門口也不讓我坐。”

眾人哄堂大笑。

“葉哥你這樣真的不行!夫綱不振啊!”

葉澄非常沉痛地歎了一口氣:“我一個二婚,兜裡沒錢,臉上有疤,老丈人還不待見,哪兒敢跟人家講夫綱。”

在這時候,彆說是被賜婚,就算是換個生辰八字,都算是結過親了。說實話,葉澄也覺得季芳澤確實虧了,找他這麼個要什麼沒什麼,還總是身處險境的人。

“所以,這次要好好打,我才有臉去找老丈人提親呀。”

葉澄將刀擦亮,看著外麵已經暗沉的天色,站起了身:“兄弟們,大丈夫封妻蔭子,就在這一仗裡麵了。”

……

虎嘯關觀察氣象的那位官員,確實有兩把刷子。今夜月亮隱藏在厚厚的雲中,伸手不見五指,實在是個殺人放火的好日子。

夜色沉沉,一道道的繩索從城牆的隱蔽處垂落,將士訓練有素地滑下來,落地無聲。

夜襲其實是個有點尷尬的策略,因為人少未必能起到效果,而人多又不利於隱蔽,何況虎嘯關無法大開城門,不能提供馬匹。但他們同樣具有自己的優勢,首先,他們比榮國人更熟悉附近的地勢,其次,榮國地處極北,又土地貧瘠,底層士兵普遍有夜盲症,夜裡的戰鬥能力會降低。

為了輕便與快捷,他們放棄了沉重的鎧甲,隻著輕甲,帶著各自的武器,沉默地按照計劃行動。

前鋒足有五百人。他們分了兩批,其中一小批最擅□□。他們繞過敵營,順利殺掉了附近放哨的斥候,然後在稍遠處的高坡,將點著火油的箭射入敵營之中。那箭陣猶如火雨,落在木柵欄上,落在裡麵的營帳中,瞬間燃起火焰。

值夜的榮國士兵反應也很快,尖銳的哨聲響徹軍營。

趁著此刻,大部分人從箭雨的另外一側突然殺了進去。如今已經深夜,榮國大部分士兵都已經進入安眠,被哨聲驚醒,還沒有反應過來。

虎嘯關內,懷化將軍站在城頭,看著敵營那邊火焰驟起,高聲道:“兒郎們!開城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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