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塵11(1 / 2)

第11章

淮河的夜晚燈籠遍布, 人流如織,四處都是歡聲笑語,帶著輕浮與嫵媚的氣息。

淮河最大的那一艘畫舫今日竟被人包了場,遠遠地飄在遠離河岸的水麵上, 避開了眾人的視線。

畫舫大廳裡的台子上, 伴隨著絲竹管弦, 一個錦衣麗人正唱著金縷衣。

唯一的觀眾歪歪扭扭地倚在台下的大迎枕上,合著樂聲打拍子。這位年輕公子哥,一身紫袍上金絲織出的鸞鳳尾羽呼之欲出,腰係玉梁寶鈿真珠帶, 頭戴紫玉鵲尾冠,手拿玳瑁雕花折扇,連扇墜都是東珠攢的, 搞不好還是夜明那種。總之,渾身都散發著“老子巨有錢”的氣息。

“我真的很好奇,你一天到晚穿成這樣,遇到過多少次打劫的?”

隨著話音落下,一個人突然出現在船艙裡, 公子哥對麵的座位上, 毫不客氣地拿過案上的酒壺, 仰頭喝起來。

晏長東甩開自己的折扇,露出一個鄙視的眼神:“青崖終於因為養太多吃白飯的所以破產了嗎?要不然你堂堂三十二代首徒,為什麼搞得像個要飯的一樣?”

葉澄一身磨了邊的破衣爛衫,身後負劍, 腰間掛著一個褪了色的酒葫蘆,頭發隨意地紮成一束,還戴著一頂破草帽。

和晏長東比起來,確實和要飯的差不離。

葉澄端起酒壺一飲而儘,稍解喉中,才翻了個白眼:“在靈寂山混了半年,我連怎麼說人話都快忘了,你要還能打扮地像個少爺一樣,我就服你。”

靈寂山並不是一座山,而是一片連綿廣闊的山脈,據說因為曾有神靈在此隕落,所以不允許任何法力施展。總之,葉澄靠一雙腳,在裡麵足足走了半年,才走了個遍。他剛出林子,氣都沒來得及喘就禦劍赴約,能像現在這樣已經很不錯了好嗎?

“呦,在深山老林裡當了半年野人,刨出來什麼價值連城的寶貝沒?”

葉澄很沒形象地往後一躺,歎了口氣沒說話。

晏長東就知道結果了,哼笑道:“打人一時爽啊。”

“你就彆紮我心了行不行?”葉澄抬手捂臉,“我後悔得恨不得那一巴掌扇在我自己臉上。當時真的再生氣也不該打他。”

距離季芳澤離開青崖山,已經足足三年了。

剛開始葉澄知道季芳澤離家出走,簡直氣瘋了,心想這次找到人了絕不能姑息,非得抽他一頓狠的不可;找了一個月,葉澄就開始後悔自己當初的粗暴,想著找到人了不能發火,要好好說;現在三年過去,人卻了無音訊,葉澄終於開始往最壞的方麵想,是不是以後真的找不到了?

葉澄夢裡都輾轉反側:也不知道在外麵過得好不好,不會是出什麼事了吧?

“要我說你也不用太擔心,能悄無聲息離開青崖山,手裡絕對有幾把刷子,沒你想的那麼弱雞。”晏長東輕輕踢了葉澄一下,“而且我也很好奇,就你這個脾氣,他是乾了什麼大逆不道,人神共憤的事啊?讓你氣到扇他巴掌?”

葉澄有氣無力:“求你閉嘴吧。”

“行啊,不說這個就說點彆的。我不小心說漏嘴,我妹妹知道你從靈寂山出來了,想約你出去走走,吃點東西什麼的,你去不去?”

葉澄坐直了身體,低聲道:“我很抱歉。”

當初他救下的,正是晏家的小女兒。葉家和晏家是世交,葉澄五歲離家求道,所以不認識晏家比他小六歲的千金,卻和同齡的晏長東一起長大。後麵他們各自進入不同的門派,這種交情也沒有中斷。他們始終是摯友。這也是葉澄當初決定試試看的原因之一。

但季芳澤不見了之後,他實在是提不起那個心思了,也就委婉地對晏家表明了自己的意思。

行吧,小王八蛋最終還是順利達成目標了。他現在對合籍,道侶之類的詞,簡直都有心理陰影了。

現在葉澄終於明白為什麼他一眾長輩喜歡用“小王八蛋”親切地稱呼自己了。養孩子確實是個活一天像一年的催命活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