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執沒有猜錯,雖然三中帶手機來上課的“違規”高中生不多,但是消息總會自己長了腿,一一傳開。
當天下午寧蓁回家時,寧海遠徹底生氣。
她一推開門,就看見爸爸充斥著怒火的臉:“你還知道回來?”
寧蓁愣了愣,心控製不住地下沉。
“你果然是長大了,半點都不聽話了,你忘了你|媽媽是怎麼死的嗎?寧蓁,你是不是也想步她的後塵?”他嗓門一開,把茶幾拍得衝天響,“你當年是怎麼說的?好好學習,以後要更聽話懂事,一轉眼就自己又跑去跳舞,我寧海遠沒有你這麼孽的女兒!”
她聽著聽著,眼裡含了淚。
那是種控製不住的傷心,壓抑了兩輩子,在這一刻徹底爆發。
寧蓁挺直脊背,啞著嗓音哽咽道:“是,你沒有我這種女兒,我小的時候,你忙規劃圖,我可能兩三天都見不到你一麵。你經常和媽媽吵架,她在房間哭,你就摔門而出。你瞧不起她的夢想,也瞧不起我的喜好。你從來都沒有考慮過我的感受,什麼東西我喜歡,什麼東西我討厭,你通通都不知道!你不想要我這個女兒,我也不想要你這種爸爸!”
她說完這段話,眼淚已經流了滿麵。
淚珠子不停往下掉,最後一句話幾乎是吼出來的。
她紅著眼眶,那種悲怒的傷心感幾乎壓製不住,寧蓁下一刻拉開門,奪門而出。
門口,唐琢低著頭,一直沒有進去。
寧蓁從他身邊跑下來,他好半天才抬起眼睛,看了一眼她的背影。
黑瞳深深,起了淺淺一絲波瀾。
唐琢一直以為,寧蓁和他不一樣的。
他以前的父親,動輒會打罵他,徐倩屬於外向潑辣型,可是更關心學生,對他這個兒子,向來都是可有可無的放養態度。
他以為,比起自己,寧蓁那種軟糯柔善的性子,像被嬌寵大的公主。
她隻是由於不幸,失去了愛她的母親。
可他的悲哀,卻是由骨子裡散發出來的。
今天她卻說出了這樣一段話……
唐琢看著她的背影消失不見,有幾分出神。
黃昏的時候,a市下起了小雨。
秋雨微涼,她坐在雙岑路公園的涼亭,臉埋在臂彎小聲抽泣。
陸執站在雨裡,看著她哭。
他的黑發很快被打濕,他自己不在意,隻是看著她聳動的肩膀,心煩意亂。
其實他跟了她一路,隻是她自己太傷心,沒有發現。
她一路哭呀哭,也不要什麼形象了,好在下雨天外麵人少,沒幾個人看見她這可憐樣。
他跟在她身後,比她還要無措的樣子。
他從來沒有見過她哭,還是哭得這麼慘的。平常她紅個眼角,他都趕緊退讓趕緊哄,這下人家哭得根本收不住,他壓根兒不知道怎麼辦。
他開始亂七八糟地想,不如回去把寧海遠打一頓……
那好像是行不通的。
陸執皺眉,心裡煩得不行。
他黑眸沉了沉,往不遠處的小商店跑。
陸執回來得很快,他人高腿長,喘著粗氣,徑直跑進涼亭。
“喂,寧蓁。”
她原本趴著,聽見他的聲音,也不想抬頭。
“求求你抬個頭行不行啊?”
她眼睛哭紅了,像隻垂著耳朵沮喪的兔子。
聞言她抬起眼睛看他。
陸執把懷裡的東西放到她麵前,亂七八糟好大一堆……
各種牌子的水果糖奶糖、小餅乾、甚至還有兩個小黃j公仔、一個金發芭比娃娃。他身上濕了一大片,這些小玩意兒卻沒沾到水。
他摸摸她軟軟的頭發:“彆哭啊。”
她看著那堆爛七八糟的東西,更想哭了。
陸執伸手給她擦眼淚,他指腹略粗糙,“我不會哄人的啊,你哭得我心慌,要不你說說怎麼才開心?”
他冰涼的指尖,觸著她溫熱的臉蛋。
寧蓁一抬眼,就能看清他的小心翼翼。
她啞著嗓子道:“你怎麼濕透了?”
陸執一樂:“我熱,淋了會兒雨行不行?你冷不冷?彆待這裡了。”
她已經沒哭了,就是心裡難受。這會兒風一吹,小雨不間斷地下,確實冷颼颼的。
但她生平第一次和寧海遠吵架,倔強勁兒也上來了,不想回家。
但寧蓁也不是那種用離家出走的姑娘,她進退兩難。
兩個人最後的妥協結果,就是一起去陸執家裡。
陸執說:“你想啊,我家就在你家對麵,要是有個什麼事,你馬上就能知道。”
她同意了。
陸執讓她等一等,他又跑進了雨裡。
過了一會兒,他買了把傘回來,剛剛隻想著讓她彆哭,差點忘了回去得淋雨。
他說:“走吧。”
她看著少年沾滿水珠的臉,沉默了一瞬。
寧蓁默默把那一堆哄小朋友的東西抱在懷中,她想了想,也將它們護在懷裡。
陸執笑得不行:“欸,寧蓁,你是不是感動了?真感動你就抱我啊,抱那個做什麼。”
她抿緊唇不吭聲了。
陸執真煩,簡直是破壞氣氛之王。
兩個人悄悄摸回去的,怕寧家發現。
她第一次來陸執家裡,之前難過的情緒消散了許多,帶著幾分好奇打量這個房子。
和她家一樣的空間設置,但布局單調簡單得過分了。
除了必備的家具,什麼都沒有。
寧蓁讓陸執先去洗澡,他身上都快滴出水來了。
陸執讓她先去,他渾然不在意的模樣,額前的水珠滑入領口,他低聲笑,平白多了幾分不羈。
也不知道在樂個什麼勁。
寧蓁堅持不去,他最後隻能妥協,拿著換洗的東西進了浴室。
她身上也有點濕,沒敢坐沙發,坐在小板凳上等他。
陸執幾下洗了出來,就看見她乖乖坐在小板凳上發呆,眼神直愣愣的,估計又在想跳舞那個事。
他皺了皺眉,覺得晉氏企業真是欠湊。
寧蓁聽見動靜,抬起頭,帶著幾分不確定,小聲喊他:“陸執。”
“嗯?”
她局促不安:“我們還有幾分鐘就要上晚自習了。”
空氣詭異地安靜了一瞬,然後是他爆發的笑聲:“哈哈哈哈哈……寧蓁,你敢不敢再可愛一點!”
“……”她不懂有什麼好笑的,“我沒逃過課。”
陸執彎了彎眉眼:“那就試一回啊,反正你現在跑著去也來不及。先去洗澡行不行?”
她有點苦惱,最後還是點了點頭。
她穿的校服,初秋的校服是薄外套,但裡麵也沾了點雨水。
陸執一本正經地提議道:“你先穿我衣服吧,放心,沒穿過,你的校服吹乾了再換回去。”
她的記憶裡,陸執前世今生都還沒對她做什麼太出格的事,於是寧蓁點了點頭。
她進了浴室,陸執給她找衣服。
他的臥室由黑白灰三色組成,看上去冷沉沉的。
白色床單上,放著寧蓁的小露臍抹胸。
陸執嘖一聲,憋住笑,把她衣服藏好。還好她乖不亂跑,不然看到這玩意兒那還得了?
他騙她的,給她找個件長袖襯衫。
他穿過那種。
還不給人家找褲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