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蟲的故事(1 / 2)

錯有錯著 易人北 12798 字 6個月前

她原名夏叢, 奶奶告訴她是希望她像雜草一樣頑強,像叢林一樣旺盛生長。

她的小名就叫小蟲、蟲蟲。她以為這是一種很可愛很寵溺的叫法。

夏小蟲, 夏蟲不可語冰, 當她更換身份並辦理身份證時,她給新身份取名叫夏語冰。而那個新身份的原女孩據說家裡一直沒給她上戶口, 她頂替她的身份就是趁著一次全國大普查時報上。

這麼多證據放在眼前, 似乎她的真實身世已經呼之欲出。

如果她想確定, 隻要跟夏水榮老人驗個DNA, 看他們有沒有親屬關係就知道。

付守疆殷切叮囑老人不要和任何人說明他們的來意, 更不要說出夏語冰的事, 包括親人在內。

老人理解地笑, 擺擺手:“你看我這麼多年都沒有把剛才告訴你們的事說出去, 就知道我的嘴有多緊。如果不是如此,田榮一家也不會有什麼事就找我。放心吧,你們今天來就是想打聽一下夏元喜的下落,那小子欠了你們的錢。”

老人說罷,還小孩一樣地對夏語冰擠了擠眼睛。

夏語冰笑, 跟老人道謝告辭, 走時跟老人要了幾根他的頭發,又在老人家裡的超市買了一堆日常用品和價格高的禮包一類, 把車子的後備箱都裝滿了。

老人和他外孫女都很開心。

付守疆跟民警汪丹儒走到另一邊說了好一會兒話, 汪丹儒眼光微微瞟向她,點頭。

夏語冰猜測可能付守疆在叮囑汪丹儒不要把這件事說出去。

付守疆過來把妻子抱到助手席,幫她調整好位置, 儘量讓她坐得舒服又安全,隨後把輪椅收起來放進後排。

夏語冰感受著付守疆堅實溫暖的懷抱,有一瞬間的恍惚。

“哪裡不舒服嗎?傷口疼不疼?”坐到駕駛席的付守疆感覺到妻子目光,轉頭擔心地問她。

夏語冰默默地搖搖頭,對男人彎了彎唇角。

付守疆伸手揉揉她的頭發,發動車輛。

車裡安靜了好一會兒。

“咳!”付守疆清了清嗓子,打破沉寂,一邊開車一邊說道:“這趟沒白來,我們還是掌握了不少線索。首先,夏元喜一家九成是搬去了鎮江,我們可以到那裡查一下。其次,夏元喜在離開白龍鎮後又被捕一次,這在他的檔案中都有記錄,直到他第二次出獄,後麵的記錄才沒有了。我們可以根據他的第二條犯罪記錄查找一下他那段時間的住址。第三,青陽村也是一條線索。另外,”

“你為什麼不問我,我是不是那個小蟲?”夏語冰陡然打斷他。

付守疆沉默片刻,轉頭看了她一眼,又轉看向前方:“我問了,你就會回答我嗎?你知道,我不想逼迫你。”

夏語冰幽幽道:“那你逼我一下吧,有時候人就像算盤珠子,不撥不動。”

付守疆忍不住笑,“好,你快說,把你的秘密和為難都告訴我,不要怕,任何事都有你老公幫你搞定。如果你不說,我就……把你關小黑屋,永遠不放你出來。”

夏語冰無聲地笑,慢慢的,她收起笑容,“我和你說一個故事吧,是我小時候的一個朋友。”

“你說,我很想聽。”付守疆心想:我懂,這時候的故事的主角通常都是說話人自身。

夏語冰眼望前方,帶著一點回憶的神情,慢慢說道:“我小時候那個朋友,她的小名就叫蟲蟲,她跟我一樣也姓夏,我們兩個因為姓氏相同就成了好朋友。”

“小蟲很小很小的時候就很喜歡畫畫,她家裡人口簡單,隻有爺爺奶奶和爸爸,爸爸工作很忙,經常看不到他人,但隻要他回來,都會給小蟲帶一些好吃好玩的,小蟲非常喜歡她爸爸,也非常盼望她爸爸回家,她最經常問爺爺奶奶的就是‘爸爸什麼時候回來啊’。

小蟲記得她小時候家裡很窮,他們住在一條河邊的屋子裡,那個屋子很陳舊,牆根長滿了黴斑,小河每到夏日都散發出難聞的臭味,一到夏天他們家都不能開窗戶,一個是臭,一個是蚊蟲特彆多。

小蟲家的房間也不多,隻有兩間,平時小蟲就住在她爸爸的房間裡,她爸爸回來,她就和爺爺奶奶睡。雖然那個家很小很臟也很臭,但小蟲卻很喜歡那個家,那條小河給她印象也很深,每到放假和放學後,她就喜歡在小河邊玩耍,抓蝌蚪、摸小魚,都是她最喜歡的遊戲。

小蟲的爺爺是個勤快人,在小河邊開墾了很多小塊的田地,種植著青椒、西紅柿、韭菜等各種蔬菜,那邊有很多小孩子,經常會過來偷菜。小蟲奶奶發現了,就會站在河邊破口大罵,罵得很難聽,但小蟲卻覺得特彆有趣。

小河邊還住著一戶人家,那家有七口人,一大家子擠在一起,那家的老爺爺會畫畫,畫得像真的一樣,小蟲喜歡他的畫,每次看到老爺爺畫畫,她就會湊過去看。

那個老爺爺也很喜歡小蟲,就開始教小蟲畫畫,也不要她錢,還送了她畫紙和畫筆。小蟲從三歲開始就跟老爺爺學畫畫,一直學到六歲。小蟲六歲那年發生了很多事情。”

夏語冰說到這裡停了下來。

付守疆明知道夏語冰在說她自己的事,他就裝不知道,很自然地問:“後來呢?”

“小蟲六歲那年,那位老爺爺家搬走了,老爺爺告訴小蟲他們家是拆遷臨時租借了這裡的房子,他們現在是搬到已經蓋好的新房子裡,老爺爺還給小蟲留了新的住址。

小蟲舍不得老爺爺走,但老爺爺的家人不喜歡小蟲,他們覺得小蟲奶奶愛占便宜,明知道小蟲跟著他們家老人學繪畫,卻一點表示都沒有,連把韭菜都沒送過。而小蟲小,根本不懂得這些人情世故,有時候看到老爺爺的孫子吃好吃的,還會盯著流口水,老爺爺看到就會讓他孫子分給小蟲吃,所以老爺爺的孫子也不喜歡小蟲。

在老爺爺一家搬走沒多久,小蟲的爸爸回來了,說要帶小蟲出門去玩,小蟲特彆高興。他們去了很遠的地方,坐火車坐了很久。”

夏語冰回憶爺爺奶奶當時的表情,可惜她那時太小,很多事都記不得了,隻記得她爸要帶她出遠門,她爺爺似乎很不願意。

那時她覺得一切正常,現在知道她父親夏聚友很有可能就是人渣夏元喜,再回想過去的某些事,她忽然感到渾身發冷,都不敢深想。

付守疆側頭,注意到妻子的臉色有點異樣。

夏語冰已經跟付家人說過這段,她很簡單地把這段帶了過去:“到了那裡後,小蟲被一個壞人帶走,一個小哥哥救了她,小蟲被警察叔叔送回了家。

爺爺奶奶看到隻有小蟲回來,且是警察叔叔送回來的,都又害怕又激動,小蟲就把經過大概告訴了爺爺奶奶。爺爺聽了以後很難過,晚上小蟲起來上廁所,聽到爺爺奶奶的房間傳來爭吵聲,她聽到爺爺在罵爸爸,但她聽得也不是很清楚,奶奶聽到她的動靜就出來了。”

付守疆手指在方向盤上敲了一下。他和夏語冰在想同樣的事情,如果夏的父親就是夏元喜,那麼當年他帶著才六歲的女兒跑到雲省,被人把幼小的女兒帶走也不找她,是否他的本意就是想要讓人帶走小蟲?夏元喜賣了自己女兒?

夏語冰的故事還在繼續:“之後,大概有快兩年時間,小蟲爸爸都沒有回來過。小蟲爺爺奶奶在一所小學門口擺了個早點攤糊口,小蟲也跟著幫忙,家裡勉強過得也還湊合。小蟲九歲的時候,那所小學的校長在買早點時忍不住問小蟲爺爺奶奶,問小蟲有沒有上學。小蟲奶奶說沒有,說女孩子用不著上學,會做家務就行。

從小,小蟲奶奶就對小蟲說,女孩子要勤快才有人喜歡,所以小蟲也跟爺爺一樣特彆勤快,她很小就會自己掃地、洗衣服、做飯、縫補衣服等等,五六歲就會幫爺爺種田,七八歲就能幫奶奶殺雞燙雞毛。小蟲也不覺得辛苦,因為爺爺奶奶每次殺雞都會把雞腿留給她吃,小蟲爺爺偶爾還會偷偷帶小蟲去吃好貴好貴的小籠包子,而爺爺從來不吃,就在一邊看著。奶奶雖然嘴巴碎一點,但每次做新衣服都是給小蟲先做。故此,小蟲每天都過得很開心。”

付守疆抓緊方向盤,心裡疼得直抽抽。

夏語冰臉上浮起笑容,不管她的身世如何,她長這麼大也碰到了很多好人,比如那位教她畫畫的、連姓名都不知道的老爺爺,還有就是這位小學校長。這兩位都是在幼年期間對她幫助最大、影響也最大的兩位。

“那位校長聽了小蟲奶奶說的話,非常生氣,對小蟲奶奶說華夏實行九年義務製教育,不管是什麼孩子、不管是男孩女孩,都必須上學。校長又嚇唬小蟲奶奶說如果她不讓小蟲上學就是犯法,要被警察抓去教育。

小蟲奶奶也許是害怕被警察抓,也許是不想得罪那位小學校長,她終於同意讓小蟲去上學。哦,小蟲家裡是她奶奶管家,爺爺很少管事。

大概是因為在自己勸說下,小蟲才能上學,那位小學校長對小蟲非常關心,那時候小學中學對戶口所在地看得不重,隻要你還是孩子就能上學。那位校長也幫了不少忙,讓小蟲不但學雜費全免,就連校服等費用也給她減免了,還送了小蟲好多新練習冊和筆。

後來那位校長偶爾發現小蟲在班上畫板報畫得非常好,就動了愛才之心,說動美術老師在課後輔導她。為了讓小蟲爺爺奶奶同意給小蟲買繪畫材料、培養小蟲以後在繪畫方麵發展,那位校長還連同美術老師一起,把小蟲的繪畫拿去參加各種兒童繪畫比賽,而小蟲的繪畫天賦也確實還行,為學校爭到了幾次光榮。”

夏語冰說著笑起來,那算是她小學期的輝煌吧?她還記得她獲得了一次全國範圍的大獎,學校還拉了橫幅,她爺爺奶奶激動壞了,找人特地在橫幅下麵拍照,還把當時的新聞寶貝一樣收起來,她奶奶更是見誰都跟人吹噓說她孫女兒將來會是世界知名的大畫家,弄得她都不好意思。

付守疆把這些信息全都默默記下來。

夏語冰長舒了一口氣,後麵的敘述將進入少年期,也是她的人生扭轉期?

“因為繪畫方麵的才能,小蟲雖然九歲上學,但她還是跟正常年齡的小孩一樣,在十二歲時就被同區的重點中學錄取,當然小蟲也付出了很多努力,她不想同學們嘲笑她,除了畫畫,她多餘的時間全拿來拚命學習,她班上的老師對她都很好,經常給她補課,一分錢不要,還買吃的喝的送給她。數學老師的妻子看她沒什麼衣服,還給她做了一條裙子。”

夏語冰鼻頭有點酸,偷偷抹了抹眼淚。

付守疆看她陷入情緒,特意問道:“小蟲父親期間有回來過嗎?”

夏語冰收拾好情緒,點頭,“有。小蟲父親在小蟲上學前有回來過一次,小蟲奶奶還問了他意見,說要不要給小蟲上學。小蟲爸爸就跟爺爺奶奶說小蟲長得好看,還是上學學點知識好,說這年頭女孩子要有知識才有人要,說有錢人就喜歡女大學生。於是,小蟲就上學了。”

夏語冰再次停頓下來,也不知道是不是心裡有了猜疑,現在回想當時父親的言行,竟覺得哪兒哪兒都是問題。

“上了中學以後,因為是重點中學,小蟲開始偏重學習,她的學習成績也不錯,班上的老師同學都很好,班上的學習氛圍特彆濃厚,你在裡麵不好好學習都覺得自己待不下去。”

夏語冰正要往下說,突然想起了一場爭吵。

那是在她考上重點中學不久,快到冬季的時候,她爸爸回來,似乎是和爺爺奶奶要錢。

爺爺不肯給,奶奶在一旁哭。

她爸爸發現她站在房門口偷聽,忽然就盯住她,那眼神,她……怎麼會忘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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