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分明是早就到了，專程等到餘心攸離開才出來的。
餘成宜沉默了良久，聲音有些滄桑地道，“我不是個好父親。”
冷颯道，“在心攸眼中，您是一個完美強大的父親。”
餘成宜苦笑道，“我如果是個好父親，又怎麼會還需要自己的女兒費儘心思地保護？”
冷颯在心中歎了口氣，餘成宜果然什麼都知道。
大廳裡一時間有些沉默，好一會兒冷颯才問道，“您是怎麼知道的？”
“如果你最親近的人在監視你，你也會知道的。”餘成宜有些疲憊地道，“是我那幾年太急於和那些人鬥法，才忽略了心攸。等我發現不對的時候已經晚了，我沒辦法讓她立刻退出，甚至不能讓人發現我已經知道了這件事。唯一能讓我慶幸的是，那些人對我還有幾分顧忌，沒有讓心攸去做什麼危險的事情。但是…前兩天心攸告訴我，她看上了葛長建的小兒子。那一刻我就知道，我不能再等下去了。我的女兒…怎麼會看上那種荒唐無能的小子，我不能讓他們毀了心攸的人生。”
冷颯道，“所以，餘部長是想要跟我們合作？”
餘成宜笑道，“傅少夫人難道覺得我沒有資格？”
冷颯搖頭道，“不，我想這京城裡恐怕再也沒有比餘部長更有資格的人了。”
餘成宜搖搖頭臉上的神色有幾分苦澀，“當初是我和他們一起造出了一個惡魔，現在卻要你們來收拾，說起來…是我對不起你們。”
冷颯道：“餘部長是最早跟張佐一起謀劃這些的人？”
餘成宜道，“不錯，那時候我們都還很年輕，大家都對當時的局勢很不滿，我們都想要改變這一切。”
“我們？心攸告訴我其中有的人已經死了，所以…你們到底有幾個人?”
餘成宜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道，“最開始有五個人，其中三個已經死了，現在那兩個是後來加入的。其中一個是我和他們決裂之後加入的，就連我都不知道是誰。”
“死掉的那三位……”
餘成宜道，“意見不合，被張佐殺了。”
冷颯有些好奇，“據心攸推測，跟張佐合作的人應該都是不太得誌或者出身低微的人，餘部長明顯跟這兩個都不合符，是心攸推測有誤還是有什麼彆的原因？”
餘成宜臉上露出一絲笑意道，“心攸的推測沒錯，至少在我退出之前是這樣的沒錯。”
“最後一個問題。”冷颯看著餘成宜，“你和心攸，為什麼都這麼痛快把這些事情告訴我？”
餘成宜輕歎了口氣道，“因為我們沒有彆的選擇。”
冷颯露出個願聞其詳的表情。
餘成宜道，“你以為京城裡的人真的沒察覺到這些人的存在嗎？不是。事因為…京城沒有人能夠對付他們，將近三十年…那些人在京城早就已經織成了一張密密麻麻的網絡。就說章蕙…如果真的是由樓家出麵將章蕙扣押，你信不信不用幾天章蕙就能無罪釋放？不是樓家跟人同流合汙，而是樓家身處在這個大染缸裡，根本沒有辦法。樓老和蘭舟能抗住，樓家其他人呢？所以…想要對付他們，隻能借助強大的外力。而正好，傅家和他們有仇不是麼？”
冷颯點頭笑道，“看來得請餘部長一起吃個晚餐了？”
“榮幸之至。”餘成宜爽快地笑道。
真正跟餘成宜聊過才會發現，他能夠坐上現在這個位置，當年還能乾出那樣的事情真的一點兒也不意外。
餘成宜同樣出身官宦門第，雖然比不上張家但家世也算不錯。
即便已經過了天命之年，談吐也依然風趣幽默。而且言之有物，見解獨特，思想開明。跟這樣一個父親生活在一起，難怪餘心攸會看不上隻會給人灌雞湯的張佐了。
等到傅督軍和傅鳳城回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一老一少坐在大廳裡相談甚歡的模樣。
傅督軍嫌棄地皺著眉頭道，“你來乾什麼？”
餘成宜笑道，“怎麼？傅督軍不歡迎餘某？”
傅督軍嫌棄地道，“誰歡迎你？你餘部長跑到我這兒來，回頭指不定這京城裡要傳出什麼消息呢。趕緊走!”
餘成宜十分地光明磊落，“我要參選，來找傅督軍拉拉關係多正常的事情？”
傅督軍輕哼一聲，“你死心吧，勞資絕不會支持你的。”
餘成宜顯得有些興致勃勃，“那你打算支持誰？張弼？還是段玉麟？我記得你跟他倆關係都很一般吧？”一般，是比較客氣和委婉的說法。
傅督軍沒好氣地道，“勞資誰也不支持！走走走！”
餘成宜笑道，“不走，傅少夫人請我留下吃晚飯。”
傅督軍瞪著冷颯，冷颯覺得很是頭痛忍不住想要扶額。
傅督軍感覺跟誰關係都不太好，到底是怎麼活到現在的？
相比之下，性格冷淡的傅大少人緣好像都比傅督軍好一些啊。
傅鳳城對兩個老頭子吵架不感興趣，直接開口道，“父親，餘部長有事找我。”
傅督軍瞥了拆自己台的兒子一眼，“他找你能有什麼事？”眼睛卻向冷颯瞟去，冷颯有些無奈地聳聳肩表示真的有事。
餘成宜悠然地歎了口氣道，“傅兄，令郎比你聰明多了。”他這麼聰明卻隻有兩個女兒，姓傅的智商明明在平均線以下，卻有這麼優秀的兒子，這世道真是不公平啊。
難怪張佐不服呢。
當然，他不是覺得女兒不好。他餘成宜的女兒比一百個兒子都強。關鍵是，老天爺未免太偏愛姓傅的了！
傅督軍咬牙，“你信不信我現在就讓人把你丟出去？”
餘成宜回頭對兩人道，“你們看，他年輕時候就這麼粗魯，真是委屈你們了。”
傅鳳城扶了一下帽簷，淡定地道，“餘部長請，書房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