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著林爵爺離去的背影, 莫江難掩失望,“沒想到這種人竟然是我的父親……”
方才林爵爺的態度極為明顯, 即使聖上明說是林夫人當年所做之事,但他卻顧左右而言他,方明是不願意計較林夫人當年要害死他和他娘之事。
此人不要他娘, 也不在乎他回林家之後是否會被其嫡妻折磨,隻不過是想要再多一個兒子給林家傳宗接代罷了。
林張氏將莫江抱入懷中, 難得的幫林爵爺說了一句,“這男人重視嫡妻,也算不得錯, 要怪……隻怪我隻是個姨娘。”
“不!這全都怪舅……舅……”莫江隻說了舅……便不願意再說了, 一想到那對見利忘義的夫婦是他的親舅舅,他就覺得惡心。
莫江冷瞪了那對夫婦一眼,那男子連忙陪笑道:“江哥兒, 我可是你親舅舅啊!”
那婦人亦對著林張氏道:“小妹,你求求聖上放了咱們啊,我們……我們可沒做什麼壞事啊!”
林張氏大怒,“你們還真有臉說, 當年要不是你們,我怎麼會做了林家妾!”
她好歹是個太醫之女, 祖父更是貴為院判, 要不是被逼,怎成了林家妾。
“這日子過不下去了,不賣你能怎麼辦?”那婦人尖聲道:“況且咱們待你也不薄啊, 這林爵爺有權有勢,你在林家吃香喝辣,可比跟著咱們吃糠喝稀好多了。”
這家裡過不下去,彆說是賣親妹子,就算是賣兒賣女也是多的,她夫君是戶主,本就有權把張氏給賣了,況且他們做兄嫂的也算是對得起張氏了,沒把她往那見不得人處賣去,隻不過是賣到林家做妾罷了。
莫故冷哼一聲,“賣了自個親妹子,誣蔑自家妹子與外人有染,還能這麼理直氣狀,還真是少見了。”
先不說賣了自家親妹子的事,當年他們收錢破壞林張氏的名譽亦是不該。在這古代,女子的名聲何等重要,要是臉皮薄一點的人,隻怕就活不下去了。
莫故暗歎一口氣,張姨之悲,說到底還是女子的地位太低,什麼靠父、靠夫、靠子,就是無法靠自己,明明這世上很多女子都是有一定的能力,偏生無法自主過活,那怕朝庭也允許女人立女戶,但真的執行時還是有著不少的困難。
莫故摸摸下巴,想到這次選秀,或許……
林張氏望著多年不見的兄嫂,冷冷道:“大哥,我當年可待你不薄。你明知我失蹤的冤枉,怎麼能幫著夫人誣蔑我與他人有染!?”
她這個哥哥當年沒跟祖父學好醫術,隻能靠著變賣著當年帶出來的那一點東西過活,不過當年帶出來的東西本就不多,到了最後沒東西可賣,便隻能賣人了。
不過賣人的那一點銀錢沒多久也用完,要不是她後來不忍,悄悄地拿了自己的月銀貼補,他們兩人隻怕早就餓死了,那能活到現在,萬沒想到他們竟然背著她破壞她的名聲。
兄妹多年不見,談及當年事,兄嫂兩人都不免有些尷尬,男子嚅嚅道:“我們想著你都死了,也聽不到旁人說嘴,況且又有銀子……”
見到莫江瞪向他,他脖子一縮,不敢再說下去。
那男子心中憤憤不平,直到現在也不覺得自己有錯,這人都死了,這名聲好壞一點用都沒有,還不如讓他換些銀錢,也好多燒點東西給她。
莫故懶得聽兩人辨解,直接揮了揮手讓暗衛帶兩人下去,兩人臉色大變,不住哀求。
林張氏彆過臉不理,直到兩人被暗衛拉的老遠之後,林張氏才忍不住開口問道:“聖上……打算如何處置這兩人?”
論起來,她兄嫂也不是什麼大奸大惡之人,就是有些惡心人罷了。
莫故淡淡道:“從那裡來,便送那裡去。”
這兩人也不知是什麼運道,竟然在京郊皇莊之中做了莊頭,既然如此,就讓他們一輩子待在皇莊之中吧,這輩子也不用離開皇莊中了。
莫故頓了頓又添了句,“放心,這兩人罪不致死。”
林張氏安下心來,鄭重的向莫故磕了三個響頭,十年前,要不是故公子出手,她隻怕早就死誰人販子手上了;十年後,要不是故公子幫她找到兄嫂,還了她一個清白,隻怕她有嘴都說不清,就連兒子也會名聲儘毀,無法挺起胸膛做人。
不隻是林張氏,就連莫江也紅著眼眶跟著磕了三個頭。
“起來吧。”莫故一揮手,打出一股氣勁將二人扶起,見小莫江的眼眶泛紅,他伸手揉了揉莫江的頭,歎道:“你娘當年生你不易,以後你得好好考順她。”
想想當年之事,莫故也覺得驚心動魄,險之又險。
莫江默默地點了點頭,抹去眼角的淚水,他自幼在幾位哥哥的照顧之下長大,雖然家中從來不缺男性長輩,但哥哥們與父親之間終究是有些差距,他也曾幻想過自己的父親會是什麼樣的人,萬沒想到……竟是這種人。
莫故見莫江冷靜下來,頓了頓又道:“張姨本來想等你大一點再告訴你,但我想林家既已知道你的存在,你和林爵爺容貌相似,這模樣也暪不了人,早晚會尋來,與其讓你從旁人口中聽到一些似是而非之言,不如直接將真相告訴你。”
先前張姨還擔心江哥兒年紀太小,承受不住此事,是他建議直接讓江哥兒知道事情真相,江哥兒雖然不過十歲,不過江哥兒天資聰穎,並非常孩童,自然能明白張姨當年的委屈。
莫江咬著下唇,低聲問道:“就這樣放過林夫人嗎?”
因為她的一時私心,險些毀了他母親和他的一生,聖上雖然說的輕瞄淡寫,但以聖上之能都尚且用了‘不易’兩字之形容,可見得母親當時的境遇之險。
若不是遇上聖上,母親一個懷了孕的弱女子,會落到何種下場……莫江略想一下都為母憂心。
莫故也有些無奈,“奴告主,不受;子告母,亦不受。這事你和張姨都不能出麵。”
萬惡的舊社會啊,那怕受了委屈,也沒法給自己討個公道。
張姨做為被賣進林府的奴婢,莫江做為庶子,按律都拿林夫人沒法子,唯一能製得住她的也就隻有林家宗族與林爵爺,不過林家數代單傳,已無親近的宗族,林爵爺又擺明不願意算帳。
他所能做的,也不過就是幫莫江分了一半的林家家產,讓林夫人出個血,再讓人宣傳一下,讓林夫人名聲儘毀罷了。
不過莫故想到一事,眼眸微沉,當年他和張姨坐的那艘船是史王兩家聯合的商船,專門把漢人往東北賣去,他當時坐上那船,還可以說是賈史氏之故,但張姨怎麼也會在那船上呢?莫非……
他心中一動,便示意小夏子去好生查查林夫人的背景。
莫江知道聖上所言非虛,咬著下唇,眸間閃過一絲不甘。
莫故淡淡道:“放心吧!”
律法雖然不受,但天道好輪回,自有林夫人好受的,況且……他有賈寶寶!
不知不覺被帶歪的賈寶寶已經經偵探、保鑣,進化到討債集團了。
賈寶寶最近很忙,不隻是忙著去逗皇後新生的小皇子,另外也幫著莫故嚇嚇些欠債不還的大臣,好讓他們儘快還錢,為此,賈寶寶收了好些鬼小弟,平日沒事便幫著他按時給那些欠錢不還的大臣們來個午夜晚安曲。
雖然再加一個林夫人,不過以賈寶寶的業務能力,他相信它行的。
莫江不解的望向莫故,不過莫故則是神秘的給他眨了眨眼,笑而不語。
看見莫故的笑容,莫江略略安下了心,自他有記憶起,公子從來不曾騙過他什麼,很多人都隻當小孩子什麼事也不懂,總是用著各種好話來哄著,什麼再背一首詞就給他糖葫蘆吃之類的,事實上到了最後詞背了,糖葫蘆仍不見影子。
隻有公子,從來不騙他,想起公子當年拉著他的手,悄悄帶著他飛到三裡外的城鎮上買糖葫蘆一事,莫江便忍不住微笑,他雖然沒有父親,但他的人生有種無數的優秀的男子榜樣在前,他並不需要像林爵爺這樣的父親。
“聖上!”莫江咬咬牙道:“我想把我手上的那份林家家產給捐贈出來。”
他不想要那家夥的東西,他的性命,他的學識,他的一切全是聖上所賜,他不能還聖上什麼,也隻有把那些錢捐出來,希望能幫助聖上一二了。
莫江說完之後才想到並未與母親商量,有些擔心的望了母親一眼,隻見林張氏笑著點頭,他便安下了心。
林張氏想的其實比他更深一些,自張家冤屈洗清之後,聖上也將張家的家產還給了她,雖然不多,但再加上晉江一條街的分紅,與太醫院的俸祿,她手上的銀錢也絕計不少了,足夠讓她和江兒安安穩穩的過一輩子。
再則,雖有聖旨,但以林爵爺與林夫人的性子,那會甘心把林家家產交出來,聖上也不好時時盯著,她又不願意與那家人扯嘴皮子,還不如把銀錢捐給聖上,也算是財去人安樂吧。
莫故沒好氣道:“我是那種會缺錢的人嗎?”假的,其實他還挺缺錢的,不過他再怎麼樣也不可能搶小孩子的銀錢。
林張氏與莫江不約而同狐疑的問著莫故,如果聖上不缺錢,這世上還有誰缺錢呢?聖上催那些臣子們的債已經催到朝野皆知了。
莫故尷尬的輕咳一聲,正色道:“總之,這錢我是不會拿的。”
見莫江還想再說什麼,莫故又揉了揉他的頭,“我助你分家,卻轉手又拿了這筆銀錢,要讓人知道了,會怎麼想著我?”
“這……”莫江歉然道:“是江沒設想周到。”
這事若讓人知道,說不得會說聖上以權謀私,倒時反而有損聖上威名,想想自己險些好心辦了壞事,莫江打了個寒顫,不敢再說。
林張氏猶豫道:“可我和江哥兒都不想再接觸林家人了。”
莫故一揮手,“這事讓莫三、莫四出麵便是。”兩個小子最近教書教的火氣大的很,讓他們發泄一下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