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城(1 / 2)

陛下,皇後放下禮單,這樣的傳言對您對成安侯都不是好事,妾以為,理當澄清。

雲慶帝卻覺得,隻有他把容瑕當成親生兒子一樣對待,才能逃脫那場噩夢。身在高位,卻不能有一副健康的身體,雲慶帝就像曆史上很多荒唐帝王一樣,害怕死亡,害怕衰老,年輕時的雄心壯誌與黑白分明都化為烏有,唯一的執念就是強壯的身體與長壽。

澄清了又有何用,這些人隻會以為朕是在掩飾,雲慶帝滿不在乎道,清者自清,皇後不必在意。

皇後抿了抿唇,垂下眼瞼,妾身知道了。

當年的林氏,確實美得猶如空穀幽蘭,即便是女人見了,也會忍不住心生憐惜。林氏本該為陛下的親表妹,可是因為上一代的恩怨,讓她在年幼時受了不少委屈。

據傳陛下與她成親前,曾有一個心儀的女子,雖然他們成親以後,陛下從未提起過這個女人,但是皇後仍舊忍不住想,難道那個女子就是林氏?所以陛下才不能娶她,甚至不能表明心意?

皇後,皇帝以為自己把話說得已經夠明白,皇後一定不會再誤會,成安侯與嫿丫頭這場親事對朕而言十分重要,朕身體不頂事,一切還要多靠你多操心。

陛下放心,皇後低頭幫著雲慶帝整理桌上的單子,這場婚事不會出岔子的。

以班家對女兒寵愛的程度,也不可能讓這場婚事出亂子。

班家有過四任未婚夫的郡主終於快要出嫁了。

這個消息傳遍京城以後,有男人羨慕成安侯的好運,有女人羨慕班嫿的好運,還有閒著沒事乾的人以詭異的心態,羨慕著容瑕可能有兩個爹。

一些人雖然揣測著過往那些可能存在的香豔舊事,但是麵上卻擺著嚴肅無比的正經臉,拉著關心朝政的旗號,算著陛下認回這個私生子的可能,若是陛下真認下這個兒子,皇位會不會變成容瑕來坐?

想一想現在做事顛三倒四的寧王,還有性格略顯軟弱的太子,不少真心關心大業天下的官員竟忽然覺得,若成安侯真是蔣家的血脈,由他來做皇帝,竟是一個最好的選擇。至少他們不用擔心皇帝因為耳根子軟,會聽信奸臣的讒言,也不用擔心皇帝做事全憑心意,對著朝臣非打即罵,不把百姓的性命放在心裡。

這怎麼可能,班嫿聽完班恒說的八卦,忍不住笑出聲來,這都什麼亂七八糟的謠言,他絕不可能是陛下的孩子。

那也不一定啊,你看陛下對成安侯多好,這些年一直提拔他,他的雙親兄長過世以後,不僅沒讓他降等襲爵,還讓皇後的娘家人照顧他,班恒原本也覺得這個流言十分荒唐,可是隨著外麵傳言越演越烈,而且這些人說得有鼻子有眼的,因為前緣,什麼現在,他都忍不住信了,這要不是親爹,會對一個朝臣的兒子這麼好?

你忘了,容瑕的父親曾在陛下太子時期,任他的伴讀?班嫿想了想,或許是因為這段情分,他才特意照顧容瑕的吧。

你信?班恒挑眉看班嫿,對她這種說辭十分不信任。陛下若真是這麼念舊情的人,當年容瑕兄長還在世的時候,他甚至以孝期未過的理由,一直不讓容家大郎襲爵,結果容大郎一死,還沒有出頭七,容瑕襲爵的旨意就下來了,而且還是跟他父親一樣,是伯爵。

按照他們大業朝規矩,子孫繼承長輩爵位,都是要降一等的。若是這家人不受皇家待見,降兩三等也有可能。做皇帝的,都比較小心眼爵位這種稀罕東西,哪會那麼大方?

班恒甚至覺得,容大郎英年早逝的原因,有一半都在雲慶帝拖著爵位不給他上麵。

這不是信不信的問題,而是容瑕不可能是雲慶帝私生子的問題,班嫿不跟班恒講道理,站起身道,彆聽外麵的那些流言,本來就傻了,再聽就更傻了。

班恒:

你去哪兒?

我去見一見你口中的那位皇帝私生子。班嫿拿起架子上狐裘鬥篷,就要出門去。

姐,班恒叫住班嫿,你跟容瑕真要在除夕前成親?

日子不是已經定下來了?班嫿站在大銅鏡前,對著鏡子係好鬥篷繩子,麵上並沒有對這樁婚事的排斥,陛下急著要我們成親,難道我們還能拖?

之前說好二月是好日子,轉頭提前了兩個月,陛下這麼急究竟圖什麼?班恒語氣裡有些不滿。

也許圖衝喜?班嫿戲謔道,民間不是經常有這樣的麼?家裡長輩患病,便讓後輩成親帶來喜氣衝走病氣。

那也是要後輩成親才行,你跟容瑕又不是陛下的兒子女兒,衝的哪門子喜?班恒對他姐這種不靠譜的玩笑話嗤之以鼻,外麵還下著雪,你彆騎馬了。

知道啦,班嫿拉開房門,回頭對班恒道,對了,你彆忘了把拳法練一遍。

行行行,你快去見你未婚夫去,班恒擺了擺手,顯然對練拳腳這件事極不感興趣。反正容瑕隻是一個文弱書生,以後他若是敢做對不起他姐的事情,他這身拳腳功夫,怎麼也能打過容瑕吧?

京城的雪往往很大,而且一下就下好幾天,路上行人比以往少了很多,班嫿坐在柔軟暖和的馬車中,手裡還捧著暖手爐,聽著叮叮當當的馬鈴聲,她有些不耐地掀開了車窗簾子。

街道上的行人,各個揣手縮腦,有賣炭的,有賣油的,還有賣年畫毛皮肉食的,她呼出一口白氣,恍然驚覺,原來又是一年快要過去了。

角落裡還有頭上插著草標,被人拿來販賣的童男童女,班嫿移開視線,把簾子放了下來。

近來京城越來越多的人開始販賣孩子了,她皺了皺眉,連京城都這個樣子,其他地方又該是何等艱難?

成安侯府離靜亭公府並不太遠,當馬車快要到成安侯府的時候,便停了下來。班嫿掀起簾子看了一眼,怎麼停在這?

郡主,前麵停了幾輛馬車,這兒被堵住了。

班嫿掀起簾子走出馬車一瞧,可不是停了好幾輛馬車麼,瞧這些馬車的規製,乘坐馬車的人品級恐怕都還不太低。她把暖手爐遞給馬車旁的護衛,從丫鬟手裡接過另一個手爐,踩著車凳走下馬車,看著地上被踩得臟汙的雪地,看來到成安侯府的人還不少。

罷了,還是回吧。班嫿最不愛跟這些人打交道,轉頭就打算回去。

小的見過郡主。一個穿著青衣的小廝一溜小跑來到班嫿麵前,恭恭敬敬地給她行了一個大禮,您往裡麵請。

班嫿站在馬凳上,朝幾輛馬車抬了抬下巴,你們家侯爺這會兒有時間?

這會兒彆人來,不見得有時間,但是您過來,那定是有時間的,小廝臉上掛著討好的笑,侯爺早已經下過命令,若是郡主來,一定要第一時間把您給迎進去,若是有半分懈怠,便讓小的們自己收拾包袱離開侯府。

胡說八道,班嫿笑道,你們家侯爺,是這般不講理的人?

侯爺平時挺講理,可是遇到您的事兒,便沒理可講了,小廝摸著腦袋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他扭頭看了眼提班嫿撐傘的婢女,忙低下頭不敢多看,郡主身邊的丫鬟都這般容顏出色,讓人瞧見連眼睛都花了。

容瑕坐在正廳裡,與這幾位大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說這話。眼前這幾位,都是比較擁立太子的,太子被軟禁在東宮以後,這幾位大人一直在為太子奔走,直到寧王大肆打壓太子一脈的官員以後,他們才有所收斂。

這些人的來意不用開口,容瑕就明白,無非是聽說了外麵那些流言,想要他這個私生子幫著正統太子在皇帝麵前說好話而已。容瑕覺得這些人有些可笑,難怪太子會養成這種性子,原來都是被身邊人影響的。

寧王如今勢大,他們不想著怎麼把寧王收拾下去,隻知道一味的四處找人替太子求情,這腦子不知怎麼長的?最好用的手段,不該是把寧王拉下馬,或是想辦法讓陛下對寧王失望,他們再去幫太子求情,才能更容易讓陛下放太子出來?

看來看去,太子一脈的人裡,最好用最有手段的人還是石崇海,隻可惜他得意太過,惹得雲慶帝不滿,現在想要幫太子而力不足,隻能眼睜睜看著寧王在朝堂上甩威風。

成安侯儀表堂堂,有君子之儀,太子常常對臣等誇讚侯爺,一位官員道,並且對侯爺的文采推崇不已。

這些人三句話不離太子,容瑕雖然很感動他們對太子的忠心,但是堅決沒有半分的動容。

侯爺,管家走了進來,福樂郡主到了。

容瑕聞言放下手裡的茶杯,起身對在座的官員道:各位大人,容某的未婚妻到了,諸位大人稍坐片刻,容某去去就來。

幾位大人就算臉皮再厚,也不好意思打斷人家未婚夫妻之間的相處,他們見容瑕雖然沒有鬆口說替太子求情的話,但是至少也沒有拒絕,這讓他們內心裡還懷抱著希望。

我等告辭。

諸位大人請不要客氣。

一番告辭挽留後,幾位大人終於還是走出了大門。他們沒走多遠,就看到正門口一行人走了進來,為首的女子不過十七八歲的年紀,身上穿著雪白的鬥篷,與大雪融為一色。一群美婢仆婦簇擁著她,就像是神仙妃子出行,氣派非凡。

那是為首的官員停下腳步,轉身對身後幾人道,我們再等等過去。

這是準備等班嫿走過以後,他們才出去了。送他們出門的管家低下頭,垂首恭立在他們身後。

哪知道正準備經過的班嫿卻看到了他們,她停下腳步,摘下戴在頭上的鬥篷帽子,對這幾位大人略點了點頭。幾位大人受寵若驚地拱手回禮,直到班嫿走過去以後,才緩緩回過神來。

他們再探頭望過去,就看到容侯爺已經迎到了福樂郡主,俊男美女,當真是羨煞旁人。

諸位大人,請。管家笑眯眯地對幾人做了一個請的動作。

幾位大人回過神裡,忙笑著走出了容家大門。出了門以後,他們才苦笑著彼此分彆,除此以外,再無他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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