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城(2 / 2)

班嫿把玩著一枚果子,對安樂公主這話不置可否。在她看來,用這些自甘做男寵的男人與容瑕相比較,是對容瑕的侮辱。她有多喜歡容瑕不重要,重要的是她不會讓自己人受這種侮辱。

她與安樂公主多年的交情,安樂公主雖不是她親姐姐,但兩人卻有姐妹的情分,她不想因為一個男人與她產生矛盾,但也不願意拿自己的男人來說事。

琴師已經開始彈奏起來,姿態風雅又養眼,班嫿端著一杯茶神情淡淡地聽著,顯然這個琴師並不能太吸引她。

安樂公主偏頭看她的臉色,歎口氣道:看來這首曲子並不能吸引你,傳聞容侯爺的琴藝非凡,你聽過他的曲子,再聽其他人的彈奏,不喜歡也不奇怪了。

不,班嫿搖頭,他從未為我彈奏過曲子。

為什麼?安樂公主有些意外地看著班嫿,他竟沒替你彈過嗎?

班嫿笑了笑,容瑕是個很聰明的男人,他知道給她彈一首曲子還不如帶她吃美食,所以從不會做這種不能討好她的事情。

見班嫿說話,安樂公主便岔開話題道:自從父皇把行宮賞賜給你與容侯爺以後,外麵的傳言便沒有斷過,連宗族裡都有人問起這事,真是

公主是說宮外那些私生子傳言?班嫿總算明白了安樂公主請她來做客的用意,我就說你今天怎麼特意請我來看美人,原來是為了這麼件事。

安樂公主麵上有些不好意思,她陪笑道:是姐姐的不是,以茶代酒向你賠罪,你且彆生我的氣。

你我多年的姐妹情分,你有什麼話直問我便好,班嫿無奈一笑,這些傳言都是莫名其妙,容侯爺自己都覺得荒唐,也不知道是誰想出來的。陛下會賞那個行宮,可不是因為容侯爺,是因為我。你忘了麼,當初這座行宮修好的時候,我跟陛下說過什麼?

我哪兒還記得你說了什麼,安樂公主沒好氣道,你自小就討父皇的喜歡,父皇也喜歡找你說話,那麼多話我可記不住。

那時候陛下問我,喜不喜歡那座行宮。

我說很喜歡,說行宮很好,等我長大了,也要住在這麼漂亮的大房子裡麵。

那時候雲慶帝堅持修這座行宮,引起不少人反對。不過雲慶帝是個彆人越反對就越要做的性子,所以當下把行宮修得更豪華,更精致。

行宮修好以後,雲慶帝問她,這座行宮好不好。

她說很好,自己很喜歡,自己以後就要住這麼漂亮的大房子。

雲慶帝很高興,還誇她有眼光,跟他一樣。

這件事已經過去了近十年,她卻從沒有忘記。因為她還記得,雲慶帝問她這個問題時,眼神裡帶著一股不甘與憤怒。

從那以後她就明白,雲慶帝是一個不喜歡彆人質疑他的人,就算要忠言逆耳,也要選擇正確的方式,不然隻會適得其反。隻可惜她明白的道理,大業朝很多官員卻不明白,非要以千年難得一見的明君標準來對待雲慶帝,這不是自找麻煩嗎?

所以有時候她覺得某部分官員不會說話,明明可以用委婉的手段來改變雲慶帝的想法,偏偏用最直接最強烈的手段讓事情變得很糟糕,性子這麼直,若是遇到一個大昏君,他們肯定活不過三年。

原來竟是因為這個。安樂公主忽然想起,當年行宮修好以後,父皇帶了後宮裡受寵的妃嬪與公主去行宮遊玩,當時嫿嫿也在一起,父皇確實問過她這些話,嫿嫿回答了什麼她已經記不太清了,隻知道父皇那天父皇心情很好,沒過幾日便給了嫿嫿鄉君的爵位。

那時候嫿嫿才多大?

六歲?七歲?八歲?

幾歲的小孩子,不用家中長輩請封,就有了爵位,這在大業朝很是少見,也讓京城所有人見識到了嫿嫿受寵的程度。以至於從那以後,京城裡幾乎無人敢得罪嫿嫿,就算心中有再多的不滿,也隻能默默忍著。

父皇對你果然寵愛,安樂公主感慨地歎息一聲,幸好你不是父皇的女兒,不然就沒我什麼事了。

班嫿聞言便笑了:姐姐可彆開這個玩笑,我怕到了明日,謠言就要變成我是陛下的私生女了。

安樂被班嫿這話逗得笑出聲,確定容瑕不是父皇私生子以後,她暗暗放下心來。她自己也明白,如果容瑕真是父皇的孩子,隻要父皇願意把他認祖歸宗,那麼這個天下就沒有她那兩個同胞兄弟什麼事了。

自己的兄弟有多少本事她很清楚,太子與寧王,是比不上成安侯的。

安樂公主留班嫿用了午飯,伺候兩人用飯的全是美婢俊男,剛才替他們彈奏琴師也在,他端著酒壺替安樂斟酒,班嫿不愛飲酒,所以並不用他伺候。

嫿嫿,用完飯,安樂公主取出一個盒子放到班嫿麵前,這我是為你備下的,願你婚後與夫君恩愛如蜜,白首不離。

公主這又是何必,班嫿看著安樂,你不是已經給我添過妝了?

那些都是按規矩做給彆人看的,這個才是姐姐給妹妹的,安樂公主笑道,我知道你不缺這些東西,不過這也是我的一番心意,你不要嫌棄。

班嫿聽到這話,也不再推辭,把盒子抱到手裡道:既然是姐姐真心贈送,我這個做妹妹的,便把它收下了,多謝姐姐。

安樂公主笑了笑,染著丹蔻的手輕輕握住她的手腕:你定要好好的。

她沒能嫁個好男人,駙馬死了以後,便一直在公主府過著自在的日子,但即便如此,她仍舊希望班嫿找到的是個知心人,而不是一個知人知麵不知心的偽君子。

姐姐放心,我定會好好的,班嫿笑著道,更何況我們做女子的,一身幸福也不單單維係在一個男人身上,他若是待我不好,我便自己對自己好,又有什麼大不了?

你說得對,不安樂公主笑道,確實沒什麼大不了。

回到家以後,班嫿打開安樂公主送給他的盒子,裡麵放著兩張地契,還有一疊大業朝最大錢莊的銀票。

果然地產與銀子才是硬通貨。

時間一天一天過去,臘月二十二,成安侯府抬了一堆又一堆的聘禮到了靜亭公府,路人瞧著這一抬又一抬的東西,忍不住倒吸一口涼氣,成安侯為了娶到這個媳婦,可真是下了血本了,這是把自家給搬空了吧?

有閒著無聊的人,特意蹲在靜亭公府大門外數容家究竟抬了多少東西到班家,結果他在大門口整整蹲了一個時辰,送聘禮的隊伍都還沒有停下,他跺了跺自己凍得麻木的雙腳,對同伴感慨道,這位福樂郡主一定貌若天仙。

你怎的知道?

她若不是貌若天仙,哪個男人願意花這麼大的血本娶她?

看熱鬨的眾人齊齊沉默,這聘禮看著確實太嚇人,他們都是土生土長的京城人士,怎麼也算是見過世麵的,這般大方送聘禮的夫家,還真沒見到過。

不是說成安侯府是書香世家嗎,怎麼送的皆是珠寶首飾,各種珍奇古玩?

大概是投其所好?

這話有道理。

班家人不都是喜歡這些麼,送珠寶首飾確實更容易討他們歡心。

臘月二十七,女方家裡曬嫁妝,與女方家庭關係好的人家,都要派家裡兒女雙全,身體健康的女眷前來祝福,順便也看一看娘家人為新娘子準備了多少嫁妝。

不看不打緊,一看讓大家嚇了一大跳。即便是深知班家疼愛女兒的人家,也是有些吃驚,這種陪嫁的架勢,豈不是把家底兒搬走了一半?

姐姐,班家這邊的一位旁支親戚忍不住道,你這樣安排,世子可曾有意見?

他能有什麼意見?陰氏笑道,他有多心疼這個姐姐,你們又不是不知道。若不是我攔著,他還要往裡麵塞東西呢。

聽到這話,女眷們心裡又是一陣羨慕。她們都是有娘家的人,娘家兄弟即便是對她們好,也舍不得把好東西都送給她們,畢竟是嫁出去的女兒,哪比得上兒子重要呢?

像這種受帝後重視,受父母兄弟偏寵的姑娘家,上輩子是修了多大的福分,才得來今生的善果?

世子真是個好弟弟。這位班家偏支的夫人聽到這話,便不再多言。人家當事人都不在意,她一介旁人若是多話,就是不識趣了。

你們還看什麼嫁妝單子,周太太笑道,還是去看看新娘子打緊,過了今日,小姑娘就要變少奶奶了。

可不是,還是快快把新娘子請出來才是正事。

一群人正在起哄著,穿著水紅色束腰裙的班嫿走了進來。她在門外就聽到這些女眷說的話,她落落大方的給她們行了一個禮:見過各位太太夫人。

罷罷罷,郡主快快請起,離班嫿最近的周太太伸手扶起她,笑著道,好個標誌的絕色美人,當真是便宜成安侯了。

你快彆說了,再說侯夫人就要舍不得女兒了,待明日新郎官上門找不到新娘子,還不得找你麻煩?姚尚書的夫人是個快人快語的性子,她走到班嫿另一邊,笑眯眯道,隻可惜我沒晚出生個幾十年,又可惜我是個女兒身,不然明日做新郎官的就不是成安侯了。

她這話出口,惹得不少夫人大笑出聲,氣氛變得更加熱鬨起來。

班嫿的目光穿過這些微笑的女眷,落到了陰氏身上。

陰氏唇角帶笑,溫柔地看著她,仿佛她是世間最珍貴的寶貝,少看一眼就會飛走一般。

母親,班嫿心頭一顫,眼眶有些發熱。周太太牽著她的手來到陰氏麵前,小聲道,明日可是陛下親自選的好日子。

陰氏唇角一彎:是啊,好日子,我心裡高興呢。

臘月二十八,大雪初晴,金色陽光灑滿大地,透明的冰淩反射著五顏六色的光芒,整個京城美極了。

班嫿站在窗戶邊,看著院子外的石榴樹,樹枝上光溜溜的,沒有一片葉子。

郡主,您該梳妝了。

班嫿回頭,丫鬟們端著的托盤裡,放著鳳冠霞帔,金釵紅玉,極紅,極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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