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 大型學術交流討論會(2 / 2)

不做軟飯男 碉堡堡 8288 字 3個月前

有時候毒藥也能救命,受不住酷刑的時候就咽下去,死了也算解脫。

大家聞言紛紛抬頭,靜默片刻後,都明白了他的意思,卻是半晌都沒人出聲,畢竟心底都是怕死的,不甘認命,蕭鳳鳴咽了咽口水,然後顫聲道:“紅花散或可?”

蕭鳳梧緩緩抬眼:“肚腹絞痛半盞茶才會斷氣,你受的住?”

受不住。

蕭鳳鳴不吭聲了,他隻會救人,不會殺人。

蕭老九思索片刻:“落雁沙?”

蕭鳳梧想了想,仍是沒有落筆:“裡頭的一味白僵蟲隻有西域才有,指望誰費勁給你配藥去?八哥麼?”

周遭窸窸窣窣,討論的卻是怎麼死最舒坦,聲音傳到女牢那邊,隻聽一陣欄杆響動,然後是鐵鏈的嘩啦聲:“祖宗傳下來的醫術就是讓你們這麼用的麼?!我們女人都沒尋死呢,爺們兒就撐不住了,丟不丟臉!真想死就一頭碰死在牆上,還分什麼藥材不藥材的,再好的藥材用在你們身上也是糟踐!”

這道女聲一起,眾兄弟被嚇得齊齊一抖,蕭鳳鳴瑟縮了一下才道:“是四姐,都到牢裡了怎麼還是個老虎性子。”

蕭鳳梧閉眼,片刻後又睜開,提筆沾墨,一豆燈火微閃晃動,將上頭的字清晰映了出來,分明是一線針譜的後半冊殘缺部分。

蕭鳳梧聲音冷靜,卻是對著女牢那邊說話:“舊時南地有一富商,家中美妾受寵,卻久無身孕,是以尋得偏方,將玉嬰丹中摻益母草,肉蓯蓉,白蘞,白僵蠶,白薇,文火煎熬服下,再輔用促黃體湯,月餘有孕,此胎能保否?”

女牢那邊寂靜片刻,又窸窸窣窣響起來,片刻後傳來了一道聲音,像是十一姑娘的,帶著些猶豫:“此藥方太烈,女子孕育嬰孩以精血養之,本是不易,再以黃體湯催卵,隻怕過猶不及,三五月還好,再長隻怕掏空母體,此胎難保。”

蕭鳳梧筆下不停,又問:“若那美妾以奇珍藥材勉強續命,僥幸護至臨盆期,卻又胎位不正呢?”

女牢那邊又是一陣竊竊私語聲,蕭四姐思索道:“胎位不正,可推宮移位,隻是急不得,此法需得三四月的時間,以精油緩揉腹部,尋了有經驗的接生嬤嬤將胎位一點點移正,如果已至臨盆期,嬰孩體大難出,怕是一屍兩命。”

許是閒的無聊,見蕭鳳梧與那邊一唱一和的,蕭鳳鳴沒忍住插嘴道:“哎哎哎,何必苦纏,用歸尾、紅花、丹皮、附子、大黃、桃仁、官桂、莪術各五錢,白醋糊為丸,再服下……”

蕭六哥直接呸了一句:“你那是去子留母!缺德不缺德!”

蕭鳳鳴梗著脖子道:“死一個總比死兩個好吧!”

蕭鳳梧沒出聲,手邊已經有了厚厚一摞紙,他擱筆,忽而抬手,掌側在燭火的照映下泛著光,昏黃的顏色,卻偏生看出一股子刺目的白,像是刀刃開鋒般銳利。

他像是在問旁人,又像是在自言自語:“如果,剖腹取子呢……”

也不是無例可尋,司馬遷《史記‘楚世家》中曾記載,吳回生陸終,陸終又生子六人,坼剖而產焉,險雖險,卻不妨一試。

蕭四姐想來一直聽著這邊的動靜,聞言反問道:“那美妾體弱,倘若血崩,該如何是好?又或者生產途中,氣力耗儘,胎死腹中,又該如何?”

蕭鳳梧仿佛隱有了主意:“銀針刺孔最、隱白、下髎、承漿、陰郤、脾俞、神門等穴以止血,口含參片續氣,服催生湯,剖腹取嬰,固本培元湯加鹿茸、野山參、冬蟲、天麻、雪蓮……”

他話未說完,蕭二哥就眉頭緊皺道:“胡鬨!如此大補之藥怎能齊用,這方子過烈了。”

蕭鳳鳴歎口氣,百無聊賴的道:“烈就烈吧,都死到臨頭了,還真有人找他治病不成,那麼較真乾嘛,要我說,還是省點力氣,怎麼舒坦怎麼過。”

蕭鳳梧又寫完了幾張,他將那摞紙疊好,若有所思:“重症需得下猛藥,死馬當活馬醫吧。”

他說完踉蹌起身,活動了一下酸麻的腿部,走到牢門邊,正想喚蔣平安,隻聽得外頭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緊接著一抹人影穿過廊道衝了過來。

“十六爺!”

來人正是秦明月,他許是突聞消息,跑得臉都白了,雙手死死攥著冰涼的鐵欄杆,一雙狹長的鳳眼因為過於驚駭,瞪得圓溜。

蕭鳳梧甚少見秦明月這般狼狽的模樣,秦明月也甚少見蕭鳳梧如此狼狽的模樣,他二人望著,中間隔了一道牢門,竟是相對無言。

蔣平安左右看了看,然後低聲道:“儘快吧,免得被發現了。”

說完轉身離去,聽得他腳步聲漸遠了,蕭鳳梧這才回神:“你怎麼來了。”

他踢了踢門邊的乾草,發現地上一攤濕漉漉的老鼠尿,到底沒狠心坐下去,便站著說話。

秦明月見他一身囚服,實比當初蕭家散亡還要落魄,牙關咬得死緊,額角隱見了青筋,冷聲問他:“難道我不該來麼?”

蕭鳳梧不回答,看了片刻,然後猶豫著,從欄杆裡伸出一隻手,擦了擦他臉側沒卸乾淨的油墨,又用指節蹭了蹭他的臉頰:“以後彆來了,省得被牽扯。”

秦明月望著他:“你覺得我怕麼?”

蕭鳳梧聞言,笑了笑:“好吧,其實也有事要求你幫忙的。”

他遞過去一摞厚厚的紙,墨跡初乾:“上麵一張藥方,幫我做十幾丸藥,帶進來,剩下的這些東西,勞煩你進京城一趟,想辦法交給懷化將軍,讓他帶給我二叔,他二人頗有交情,想來應該會幫這個忙。”

秦明月接過,看了一眼,指尖不著痕跡攥緊,低聲道:“是什麼藥?”

“彆問,明月,你知道的,我不愛學醫,就是覺著傷處臟汙惡心,看一眼都不願,你又讓我怎麼去受那些酷刑,到時候連個全乎一點的屍首都留不下。”

蕭鳳梧說著,一邊笑一邊搖頭:“身首分離,太嚇人了。”

怎麼就到了今天這個地步呢……

怎麼就到了今天這個地步呢……

老天爺不是在罰蕭家,這是在罰他秦明月。

秦明月眼眶微微發紅,呼吸逐漸沉重,他閉眼,攥緊了蕭鳳梧冰涼的手,低聲道:“彆怕,我一定想法子救你出來,就算救不了……黃泉路上也不留你一個人,十六爺,我陪著你。”

他看著再怎麼冷,再怎麼孤僻,其實性子都如當年一般單純,喜歡一個人,恨不得連心都掏出來,又怎麼會吝惜一條命。

蕭鳳梧望著他:“我不值。”

秦明月力道大的險些將他腕骨捏碎,一如既往的偏執:“我說值就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