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邑和李麻聊完就揮手告彆,背著竹簍回家了。
暮色將近,離村口還有很長的一段路,走著走著,前方突然傳來馬蹄聲。
抬頭間,風塵漫天,騎馬的人飛快衝上跟前,拉著韁繩喊道:“薑邑,你平時都這麼走回去?”
“……”
“我還以為你在村子裡,找了你好久!”
薑邑簡直莫名其妙,下意識往路邊靠了靠,繼續背著竹簍往前走。
羅以鴻連忙馭馬跟上他:“還有那麼遠的路,你真要這麼走回去?上來!我載你!”
薑邑挺起背,筆直地往前走。
羅以鴻以為他在生氣,勸說幾句,瞧他始終不理,語氣慢慢柔和下去:“好了,我跟你道歉,是我辦事不利,答應你的事拖了那麼久……你放心,等這次解決了江蕭林的事,我帶你一起回雲京!”
“……”
“我郊外有一處宅院,你到時候先去那邊住著,我再想辦法給你謀個差事,你也知道雲京現在都在談論你,差事未必體麵,但總能養活自己。可你到時候一定要好好改改你的性子了,再不能如此……若在雲京鬨出事來,誰也不能給你撐腰了!”
薑邑停了下來,把背上竹簍放下,手伸進去來回摸索。
羅以鴻以為他聽進了自己的話,淡淡笑道:“好了,這段時間你也彆總做這些臟活了,好好把書撿起來讀一讀,也沒想讓你跟江蕭林比,但……但也不能太讓人笑話了不是?”
話剛說完,地麵的薑邑已經從竹簍裡掏出一個彈弓,裹上石子,目光沉沉,徑直朝著他射來。
羅以鴻自小習武,及時弓下身避過,起身時臉色大變:“薑邑!你、你在做什麼?”
薑邑持著彈弓的手微移,本來想射那馬屁股讓馬直接把他撅下來,略一思忖,覺得馬兒無辜,於是又是一移,瞄準羅以鴻的屁股。
羅以鴻這次是怎麼也躲不開了,“嘶”一聲頓時落下了馬,好在身手不錯,及時站住了。
他衝過去就要去奪那把彈弓。
薑邑一腳踹過來。
羅以鴻嗤笑一聲,看那踢過來的長腿,完全不當一回事,伸手就去抓。
他和薑邑一起長大,對這少爺再了解不過,蹲一會兒馬步就嗷嗷叫,惹事和人打架也全靠著身邊的隨從,真要動起手來,那就是一身花拳繡腿,若非如此,在離京那日也不會被揍得毫無還手之力。
片刻後。
嘶啞的痛叫回蕩在大路上。
連那匹馬都看得後退一步。
薑邑拍拍褲腿,把彈弓收好,重新背起竹簍,從羅以鴻身邊走過。
羅以鴻:“薑邑!”
薑邑停下,俯視著他:“雲京我想去就去,用得著你嗎?你的嘴可真煩人。”
羅以鴻從未聽過薑邑用這樣的語氣跟他說話,眼睛都快瞪得流出淚了,用力抱著那隻脫臼的手:“你……你……”
“你”了半天,卻又什麼都不說。
薑邑微微一笑,沒再看那張驚愕又憤怒的臉,腳下輕快地走了。
晚上到家,家裡卻有人。
薑邑微愣,表情還是一如既往淡漠,他卸下竹簍,拿出今天買的一小塊肉,在門口的灶上清洗,邊清洗邊瞥那邊的江蕭林:“這是我家。”
這是下逐客令。
江蕭林站在屋簷下的陰影裡,一直看著他,許久後問:“為什麼翻我東西?”
“……”
居然被發現了。
薑邑拿出肉開始切,哼了聲:“誰知道那是你的東西?我還以為是你偷偷進人家屋子,作為鄰居,得幫人家檢查東西少沒少。”
漏洞百出!
江蕭林卻沒反駁,好一會兒才從陰影裡出來,看他在外麵做飯。
除了那塊豬肉,薑邑還切了些蘿卜和野菜,灶鍋邊還放著一籃子他白天在鬆樹林撿的菇子,一一清洗乾淨後,豬肉焯水下鍋後,撒上香料,蓋上木蓋子開燉。
等待的時間裡,薑邑也不閒著,拿上工具去一旁繼續砌土牆。
他以為江蕭林對他有怨才會來看昔日少爺過自己過過的苦日子,不甚在意,頂多看一會兒就走。所以乾活期間完全不瞧那邊人影,隻偶爾瞥一眼咕嚕嚕的灶鍋。
明明知道不會有人半夜來偷,可還是本能護食。
哪知江蕭林始終不走,還跑到灶鍋那邊幫他燒起火來。
薑邑忍不了自己精心準備的食物在彆人手邊,兩手臟兮兮的還沒洗就跑過去:“這是我的!”
添柴男子動作微頓。
薑邑清楚地看到對方嘴角翹了下,隨後又低聲道:“我知道。”
薑邑不開心了,伸手要推他走,可手太臟了,即將碰到那身華貴衣裳就立馬縮了回去。
萬一弄臟了訛他,他幾個月的活兒都得白乾。
江蕭林和羅以鴻不同,前者是陌生人,也沒招惹他,後者非陌生人還嘴欠,他有資格打。
一時間,兩隻手推也不是,收也不是,像個即將戰鬥的公雞,又凶又謹慎地往身側張開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