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存半晌,窗外的月色流了進來,鋪在臉上有一種淡淡的銀色。
檀洄凝視著眼前的麵頰,近乎屏息。
薑邑扭了臉,那層銀光不見了,他突然道:“能從客棧的井裡去薑宅嗎?”
正摟著他的那雙手一頓,好一會兒沒說話。
薑邑看向他:“能嗎?”
少年臉上發白,想生氣又忍著的樣子,眸子溢出寒意,彆過臉去:“你是因為這個才讓我跟你洗澡麼?”
他隻是坐騎嗎?給顆甜棗還不等人消化完就立馬騎上去!
薑邑微愣,察覺他的腦回路後哭笑不得:“你這是什麼話?我不跟你好,你還能不帶我去了?”
少年的眼睫抖動一下,好像受儘了欺負,可又不能為自己伸張:“你明明知道。”
薑邑湊過去,指腹在那雙唇上摩挲幾下:“那會兒下麵人多,出去不方便,沒到夜深,我家裡也可能到處都是人……怎麼都是等,還不允許我這個時候做點什麼?一條魚,心眼還挺小。”
檀洄猝地看向他,又緩緩低下頭去,嘴角往上扯了扯。要不是不久前見識了他的凶悍,薑邑還以為是個什麼小媳婦。
……
樓下幾乎沒人了,兩人輕手輕腳走到後院的水井旁。
薑邑被檀洄緊緊勒在懷裡,沒入水中的那一刻,腿下所觸碰的,緩緩變成了一條龐大的魚尾,堅如甲胄,他忍不住摸了摸,如同撫玉。
檀洄哆嗦了下,頃刻將他的手提了上去。
這一次很快,薑邑隻被換了幾次氣,再睜眼,已經被檀洄拖著出了水麵。
他們先在井裡靜靜聆聽片刻,確定沒有任何聲響,迅速上去。
換衣服的時候,薑邑的目光一直在四周掃動。
這裡是他原本居所的院子,院子裡所有的房屋都是一片漆黑。
收拾好濕衣服,他先悄悄去了窗邊,弄開窗戶紙,往內窺探。
檀洄也過來了,俯身和他一起看。
很黑,好在有些許月光映了進去,薑邑勉強看到了床榻的位置。
被子很薄,扁塌塌的,不像是睡了人的樣子,枕頭上也空蕩蕩的,什麼也沒有。
檀洄之前說的沒錯,這裡晚上真的沒有人。
那人……會去哪兒?
“走,去我爹那!”薑邑拉著檀洄調頭就走,他們跑得很快,中途遇到一個起夜上茅廁的仆役,他措手不及,正要躲藏,少年早一步摟著他躍身上了屋簷。
“……會跳也不早說。”薑邑沒想到他還有這功夫,索性也不下地了,直接在屋頂悄聲前行。
少年始終貼著他走。
風清月皎,整個薑宅都寂靜無聲。
終於到了薑本財所住的屋子上方,薑邑輕輕扒開瓦片往下看,半晌後,臉色微變。
和預想中的畫麵截然不同。
薑本財不僅沒躺在床上,還一動不動地跪在幾個牌位前,頭低垂著,嘴裡喃喃念著什麼。
遠處,是他的母親陳娥,坐在椅子上不停拭淚。
屋內的氣氛陰詭至極,所見之處都貼著黃色的符咒,門後還放著兩隻碗,一碗呈黑紅色,應該是黑狗血,另一碗是發黃的水,不出預料便是童子尿了。
薑本財的模樣並不像是病了,念叨了一會兒突然對哭泣的妻子厲聲道:“你快去睡!”
陳娥哭得更厲害了:“我……我不敢……”
薑本財:“我守在這裡,祖宗有靈會保佑我們,有什麼不敢的,快去!”
陳娥像是快要崩潰了:“老爺,被子裡有手,有手啊!”
“不是已經沒了嗎?!”
“我不要去……我不要去!”陳娥的聲音開始發抖了。
薑邑看了檀洄一眼,做了個下去的手勢。
兩人輕飄飄地落了地,徑直上前敲門。
裡麵沒有動靜。
這很奇怪,薑邑又敲了敲,這時,裡麵終於傳來一聲微弱沙啞的聲音:“誰啊……進來吧。”
薑邑自然沒有進去,在屋簷上那會兒,他分明看到門內是閂住的,而薑本財的聲音更不是這樣。
裡麵的聲音還在繼續:“進來吧,進來吧。”
庭院一片蕭瑟,露濕霜重。
薑邑還在思忖,一旁的檀洄身體驟然緊繃,喉間發出威懾的咕咕隆隆的聲音。
“檀……”才發出一個音節,少年已經撞門闖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