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吹笛到天明01(2 / 2)

越京落第一場雪的?時候是一個夜晚,皓月高懸,猶如冰雕雪刻般晶瑩剔透。禦膳房送了燒酒過來驅寒暖身,謝棠如隻?喝了半杯,便把玩起那?樽琉璃盞。

“這酒嘗起來頗烈,宮中倒是少見。”

“從北境帶回來的?。北境極寒,又少木炭,需要烈酒才能?使身體溫暖起來。”

“原來是這樣。”謝棠如揉了揉額角,“京中的?酒大多要風雅些,不如這般直白。”所以京中的?酒講究細品,但烈酒卻要一口飲儘才痛快。

“是好酒。”

他眯了眯眼睛,輕聲道。

“尋常之物,算不上珍貴。”商清堯道。這般釀出來的?酒除了一個“烈”字,比起京中酒坊釀成的?奇珍自?然遠遠不如。

謝棠如笑了聲。

“又不是隻?有價值千金的?酒才算得上好酒。”

他說完這句話,目光投向門?廊下?的?小宮女提著的?紅色燈籠,忽然眯了眯眼睛。

從他進入青露台開始,便沒?有再離開過這座華美?的?宮闕一步。倒不是因為商清堯限製了他的?行動,相反,商清堯給了他在宮中絕對的?自?由權——畢竟整座皇宮都?是商清堯的?,無?論他身處青露台還是其他任何一處地方,都?逃不開商清堯的?注視。謝棠如不出去,僅僅隻?是因為外頭?天?氣冷,殿內好歹還有炭火以供取暖,他不願意多動彈。

他對自?己的?境遇接受良好,甚至超乎了商清堯的?想象。他仿佛也不關心朝野的?局勢,不在意商清堯還要借“保護”的?名義留他在宮中多久。唯一問起朝中事情,還是陳回舟他爹,禮部尚書大人。

陳尚書其實沒?犯什麼事,隻?不過因為摸不準新帝的?脾性,按照自?己的?揣測硬生生把自?己嚇出一身病來。他沒?有貪汙受賄,為官能?力中規中矩,雖然沒?什麼政績,偶爾有幾分自?己的?算盤,但也沒?有什麼大錯,又是文官清流出身的?老臣,商清堯一時不至於動他。

但這不妨礙商清堯順手利用?他一把,將謝棠如騙進宮中來。

商清堯令內侍給陳尚書透了風聲,得知自?己不會被發作,官位和名聲都?可以保全,陳尚書的?病不到一旬就好了,容光煥發。大抵是病過一遭,心境與從前不同?,陳尚書也不再執意於仕途,從遞拜帖的?學子中收了幾個學生,一心一意教導他們起來。

待到陳回舟成家立業,陳尚書便打算上奏折乞骸骨歸鄉。

謝棠如倒不知道陳尚書的?打算,不過突然想起這麼樁事情,心血來潮隨口一問,更不在意商清堯給的?回答。青露台內,滾燙的?酒液透過薄瓷杯盞溫熱手心,血管裡僵冷的?血液也隨之流動起來。

他與商清堯相對而坐,年輕的?帝王今日並未穿厚重的?玄色禮服,著了一身天?青錦緞常服,與他身上衣裳的?顏色很相近。

兩人中間擺了一局六博棋,聊作娛樂,隻?不過兩人眼下?的?心思都?不在棋戲上,謝棠如眼角餘光掃過窗外,屋簷下?掛起紅燈籠,燭火隨燈下?的?澄黃流蘇在冷風中搖曳跳躍,一點赤紅的?火光映在雪麵上,再反射到他眼中。月光似的?雪片飄落著,無?聲覆滿地麵,淹沒?人聲與人蹤。青露台外的?平靜湖麵,已經落滿雪,湖水凝結,宛如一麵銀白的?鏡子。而更遠處的?橋邊,紅梅花枝上盈著白雪,雪下?花苞簇擁著擠出,等待在天?光中綻開。

“好大的?雪。京中已經很多年沒?見過這麼大的?雪了。”

謝棠如低聲說了一句。

“一時半會停不了。”商清堯也瞥過來一眼,又招來內侍吩咐:“明日早朝便免了。”朝中一半臣子都?是老頭?子,嚴寒天?氣叫這些老臣上朝,隻?怕回去都?要病個半個月。

內侍唯唯應是,末了又斟酌著問:“陛下?,夜已經深了,可要回去歇息?”

“今夜雪厚,回去也不方便,倒不如留在這裡休息一晚也省事。”謝棠如的?目光越過半開的?窗,隱沒?入遠方無?聲的?雪夜中。

他開口挽留商清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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