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秀娟所在的公司是單休製,所以雖然今天是周六,但她還是要去上班，洗碗的任務就交給程藍了。
她拎起布包，臨走時看了滴水未沾的程衍臨一眼,動動嘴皮最後還是沒有開口。
藍藍跟他畢竟是親兄妹,矛盾還是讓他們自己去解決吧，這種時候很多話她是不方便去說的。
砰的一聲,外麵的鐵門被關上。
程衍臨聽著廚房傳來的流水聲,如釋重負地起身，揉揉肚子,走到冰箱前打開門,掃一眼,發現裡麵還有居然有一個乾饅頭。
平時看都不會看一眼的東西,此刻對於他來說,簡直是比鮑魚熊掌還要有價值的存在。
趕忙拿出來咬一口，又冷又硬,嘗試著咽下去，結果卡在了嗓子眼兒。
要噎死人了。
他立馬憋住一口氣轉身去找水喝,剛喝一口，耳邊傳來了程藍幽幽的嘲諷聲，“程少爺什麼時候居然也當起小偷了？窮到這個地步,連一個饅頭都買不起了？”
咳。
程衍臨被嗆個正著，嚇得饅頭差點從手上掉下去，他捂著胸口咳的撕心裂肺,直接飆出了眼淚。
好半天，才總算是緩了過來。
“還回來，這是我媽的存糧。”程藍把被咬一口的饅頭奪過來，又放回了冰箱裡。
一個饅頭而已，如果是彆人的話，吃也就吃了，說不定她還會好心幫忙熱一下，拿出一瓶辣椒醬。
但是這位腦子不大好的大少爺，就算了吧。他好像比較適合餓著，吃多了腦子會更堵。
“有必要嗎？”程衍臨現在又累又餓，整個人顯得精神不振，“我都這麼誠心誠意地跟你道歉了，一直揪著不放就沒意思了。”
回想過去，長這麼大他什麼時候這麼狼狽過？要是被朋友們看見，指不定得怎麼消化他。
“再說，我好歹也是你哥哥。”哥哥這兩個字被他說的輕飄飄的，帶著點兒難為情。
程藍像是聽到一個天大的笑話，她走過來，湊近程衍臨，“你剛剛說什麼？你是我什麼？”
“彆裝，你明明聽見了。”
“不好意思，我耳背，真的沒聽見。”
“我是你哥哥，怎麼了？”程衍臨高抬下巴，停頓一下，繼續，“這層關係，是沒法否認的。”
“是嗎？”
程藍背靠在桌子上，兩條胳膊隨意地環在胸前，“可是我怎麼記得，前不久某人還說過是不會承認我這個妹妹的？我不是很讓你丟臉，很讓程家丟臉嗎？跟程雪兒比起來，可差遠了呢。”
“我說你怎麼這麼愛翻舊賬？過去的事情都過去了，還老提它有什麼意義？”程衍臨嘴上硬氣，心裡卻是在暗暗懊悔。
細說起來確實是他的不對，從一開始就對程藍抱著莫大的偏見，如果那時候態度能稍微溫和一點友善一點，現在也不至於連求個原諒都這麼困難了。
可是再困難也得繼續努力啊，否則連家都沒法回。
“你說對了。”
程藍鬆開手，兩根手指在桌麵上輕點著，臉上泛著清冷的笑，“我這個人不僅愛翻舊賬，還愛記仇，過去的事對你來說是過去了，可是對我來說，抱歉，並沒有。”
這世界上總是有這麼一群自以為是的人，可以肆無忌憚的傷害彆人，也可以厚著臉皮求原諒。
最可笑的是，無論是傷害彆人的時候，還是求原諒的時候，在他們看來，錯都是彆人的，自己比誰都無辜。
呸！
-
因為答應了陸深，今天要跟他一起去圖書館學習，所以程藍就沒有繼續跟程衍臨廢話，她收拾一下課本，就背著書包出門了。
在門口碰到隔壁的李大爺，笑著打了聲招呼，“李爺爺。”
“出門了？”
“嗯，到圖書館去。”
“好好學習，爭取以後考個好大學。”
李大爺說完，目光在程衍臨身上輕輕一掃。
程衍臨像是被雷擊中，身體輕顫一下，躲開他，把外麵的涼席卷好豎在門口，跟著程藍一起離開了。
走出小區路過包子鋪的時候，聞見肉包子的香味兒，饞的恨不得直接衝上去一口氣吃個飽。可是顯然他不能，昨天的零花錢已經花光了，現在口袋乾淨的跟什麼似的。
就在這時，叮~他居然眼尖地在地上發現了一塊錢。這種時候也顧不上什麼麵子了，撿起來就來到了包子鋪門口。
隻能買一個白饅頭，不過滿足了。
然而天有不測風雲，他剛咬一口，迎麵火急火燎地過來一個人，撞在了他的肩膀上。少了一個角的饅頭就這麼被無情地撞掉在地上，沾上了灰，然後被狗叼走。
“臥槽！”幾乎快要懷疑人生。
果然人倒黴的時候，喝涼水都會塞牙。
而一旁目睹了整件事情全過程的程藍，則快要笑抽過去，路人可愛，狗更可愛。發現對方看過來的時候，她立馬止住笑意，扭頭走了。
等了五分鐘，經過圖書館的21路公交車緩緩開來，停下，程藍上去，程衍臨雖然沒錢，但也厚著臉皮跟上去了。
他見程藍刷完自己的卡就準備往後走，忙拉住她，“幫我也刷一下。”
司機關門啟動車子，看兩人一眼。
程藍馬上露出一副疑惑的神情，“誰啊你？憑什麼讓我幫你刷卡。”
程衍臨：“你有意思？”
程藍：“有病吧你，放開我。”說著甩開了他的手。
“你倆不是一起的？”司機又看一眼程衍臨，“沒卡也沒錢？”
“是一起……”
“不是一起的，”
程藍作出緊張的樣子，靠近司機，“師傅，我不認識他，都跟我一路了也不知道想乾什麼。您……幫幫我。”
這位司機師傅已經開十幾年的公交了，平時在工作的時候沒少遇見一些居心不良的人。
他見程藍一看就是學校裡很乖巧好學的那一類，再瞅瞅程衍臨，痞裡痞氣，臉上還有淤青，估摸著才跟誰打過架。
心中立馬有了判斷，於是立馬一腳踩住刹車，開門，強行把人給轟下去了。
“師傅，謝謝！”
程藍笑眯眯地找個位子坐下，衝著窗外的人做了個鬼臉，用嘴型道了聲，“拜拜。”
“我艸！見鬼！”程衍臨一腳踢在旁邊的石墩子上，琢磨了一下，隻能選擇步行過去。
*
程藍之前沒有了解過這邊的圖書館，到了才發現要等到九點才會開門，當即就給陸深打了通電話。
那人是腦子不好吧？九點才開門，乾嘛這麼早把她叫過來？還有一個多小時要等呢。
電話沒人接。
程藍有些氣地在門口的台階上坐下，過了幾分鐘麵前壓下來一道身影。
她抬頭，班長大人的臉上正洋溢著一抹人畜無害的笑，一排潔白的牙齒，都可以去給牙膏做代言人了。
“不好意思，久等了。”陸深先開口。
“什麼意思啊！”程藍站起來，拍拍屁股上的灰，指著旁邊的牌子問：“九點才開門，你現在就把我叫過來沐浴陽光嗎？”
“你陪我學習，我總不能一點表示都沒有吧。”
陸深看向不遠處的KFC，“走吧，請你吃早餐去。”
程藍的肚子已經被西紅柿雞蛋麵給喂飽了，現在什麼都吃不下，可是又不想在這外麵乾等著，最後隻能認命地跟著陸深一起去了KFC。
陸深點餐，她先找了個位子坐下，看著窗外的人來人往，不禁有些好奇程衍臨是不是回去了。
算了，管他呢！
愛回不回，不回的話就繼續住在樓道，大不了再被李大爺給揍一頓。
很快陸深端著自己點的食物過來了，在程藍對麵坐下，確定她真的不吃後，自己就開動了。
程藍默默注視著他，覺得有點兒意思。要說這本書裡，她最不了解的應該就是陸深了吧。
人就是這樣，越是不了解的，就越是充滿了好奇心。
“喂。”程藍單手撐著下巴，問：“你為什麼非讓我陪你過來學習？”
陸深抬頭看她一眼，喝口粥後才回答：“因為你學習成績好。”
程藍：“你成績也不差啊，前年級第一呢。”
陸深：“不是被你給比下去了。”
“想搶回來嗎？”程藍故作深奧，“我可以教你一個辦法。”
“什麼辦法？”
“下次考試之前，往我水裡放瀉藥。”
“你的意思是，除了用這個方法外，我是不可能再搶回來了？”
“試試就知道咯。”
……
兩人一直在KFC裡待到九點鐘，才不慌不忙地往圖書館趕去，程藍遠遠就看見了程衍臨的身影。不知道來多長時間了，耷拉著耳朵坐在台階上，一副垂頭喪氣的模樣。
這小子，還真挺有毅力的，居然找過來了。
程衍臨當然也看見了他們，發現程藍跟一個男生在一起，立馬起身，近了，才認出原來是陸深。
對方靠學習在學校稱霸，他自然很熟悉，不過沒有什麼交集，一直覺得那兄弟像個榆木疙瘩，沒想到竟跟程藍走挺近的。
等兩人來到麵前，程衍臨目光在陸深身上一掃，然後問程藍：“你過來就是為了見他？”
“有什麼問題嗎？”程藍反問。
問題？可能還真有點小問題！
程衍臨二話不說，把人給拉到一旁，降低音量打聽，“你跟他在談戀愛？”
身邊的小情侶不少，最喜歡在周末的時候約出來，而且被他們使用最多的借口，就是到圖書館學習。
怪不得想把他趕走，目的居然在這裡。
程藍聽到談戀愛三個字，先是一愣，她一個成年大學生跟一個高一小屁孩，能談到一起？
不過一想，這個好像沒必要做出解釋，便依然冷淡地回了一句：“關你什麼事兒？”
整個圖書館有三層，一樓大廳是辦卡還書的地方，二樓是借閱室，三樓是專門給大家提供的超大自習室。
程藍和陸深是過來看書學習的，其實去三樓的自習室就行了，但為了躲開程衍臨，她毅然決然選擇了借閱室。
需要借閱卡，某人是進不去的。
而進不去的某人，就隻能在外麵守著了，幸好樓梯口處有幾張桌椅，他可以坐著等。
不知過了多久，百無聊賴中，程衍臨聽見了程雪兒的聲音，“哥哥？”
回頭，果然是程雪兒過來了，跟馮雙雙兩個人一起，背著書包也是過來看書學習的。
“雪兒，我先去趟廁所。”馮雙雙把書包取下放在桌上。
程雪兒嗯一聲，抬眼一看程衍臨，發現他臉上的傷，神情立馬變得緊張擔憂起來，“你的臉怎麼受傷了？跟人打架了嗎？還有你昨天在哪兒住的？手機一直打不通。”
“沒事，小傷。”程衍臨不在意地拿開她的手，解釋道：“手機沒電了。”
又問：“你身上帶錢了嗎？”
程雪兒掏出五十塊錢給他，“這些夠不夠？”
“夠了。”
程衍臨想著程藍和陸深估計不會很快離開，接過錢決定先出去吃點兒東西。
臨走前交代程雪兒，“程藍和你們班陸深在借閱室，一會兒你倆也去那邊，看看他到底是在學習，還是在乾其他的。”
“乾其他的？”程雪兒對這四個字不大理解，之後又立馬跟了句，“程藍也在嗎？”
程衍臨點頭，“反正你盯著他們就對了，出來後告訴我，他們有沒有在學習，還是純聊天了。”
“她還沒鬆口答應回去？”
“還沒。”
“！！！”
莫不是被氣傷了，真的不打算回那個家了？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就太好了！
“對了，今天爸在家有沒有說什麼？”
“吃早餐的時候，媽媽勸他不要把氣撒到你的頭上，說程藍過些天應該會自己回去的，但是……”程雪兒嘟了嘟嘴，“爸爸根本聽不下去，依然堅持自己的態度，說如果你勸不回程藍，你就彆回去了。”
通過這件事她發現，現在不僅是自己在家的地位危危可及，就連哥哥和媽媽都快站不住腳了。
不過畢竟是女主人，說起戰鬥力，媽媽還是要比她和哥哥強很多的。
等程衍臨離開後，程雪兒沉思數秒，掏出手機走到一旁，給林溪打了通電話，“媽媽，我在圖書館碰到哥哥了。”
“是嘛，那他昨天晚上在哪兒過的夜？”
程雪兒：“不知道，他沒說，但是看上去挺憔悴的。而且，我看見他的臉上有傷，不知道是不是程藍和她養母打的。”
*
程藍坐在靠窗的位子，九點鐘的太陽熱量已經有些高了，照在頭頂像是在被什麼東西烘烤。
她放下剛從書架上找出來的一本古典名著，起身去把窗簾給拉上，轉身準備回座位的時候，卻看見程雪兒和馮雙雙進來了。
程雪兒有意識地去尋找程藍，很快，她們的視線在空中交彙，隻對視了一下，就移開了。
“雪兒，我們坐哪兒？”馮雙雙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