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三章 五臟廟 3(1 / 2)

徐忍冬沉思半晌, 實在跟不上連喬的思路,在深感自己菜雞的同時, 老老實實開口問道:“有風,說明了什麼?這裡到底是不是森林?”

連喬道:“其實一開始我也沒注意到有風, 隻是聞到了一種奇怪的味道。”

“什麼味道?”

“唔……臭烘烘的,像什麼爛掉了……但又不像垃圾場那種。當中好像還夾雜了一點點泥土的清香,就像下雨後的大地一樣……”

徐忍冬一下子明白過來。他說的味道, 大概就是上個輪回裡他們被虐殺時,那堆窸窣藤蔓發出的沼澤臭味。

徐忍冬不由心裡一緊, 動動鼻子嗅吸起來。

連喬道:“現在沒有了。因為我們是順風走的。”

順風走?

徐忍冬恍然大悟。如果沼澤臭味是來自殺人藤蔓, 那他們一路順風走,臭味越來越淡, 就說明他們距離藤蔓也越來越遠。難怪這一路上都隻是聽到遠處傳來慘叫, 那藤蔓始終沒有追上他們。

其實這次的副本難就難在奪走了所有人的視力, 讓大家在黑暗森林裡瞎跑。藤蔓顯然是不需要視力的,因此追殺玩家就如老鷹捉小雞,一抓一個準。

幸好森林廣闊,玩家又分散開了, 那藤蔓東奔西走,難免顧此失彼。看來這就是副本的突破口。

忍冬理清了思路, 不由對連喬的冷靜機敏大為驚歎。他朝著黑暗伸出手,獎賞似的揉了揉連喬的頭發。

連喬嘿嘿一笑,抓著他的手,在他掌心又“啾”了一口。

“彆鬨了。”忍冬笑著抽回手來, “趕緊上路,早點通關去吃火鍋。”

連喬笑眯眯地應了聲好。儘管黑暗中什麼都看不見,徐忍冬還是能想象出他眉眼彎彎的樣子,心裡頓時一陣甜蜜。

他定了定神,握緊導盲棍,朝前方地麵一點。忽然間,一股不詳的預感籠上他的心間。

前麵地上有東西?觸感不太對勁。不像泥土那麼軟,又不像樹根那麼硬。

電光火石之間,徐忍冬猛然醒悟。

——那是一隻皮鞋!

在他麵前,站著個一聲不響的人!

徐忍冬觸電般地縮回手,然而已經晚了。有東西抓住了他。他聽到一聲嘲諷似的輕笑,緊接著手腕一涼,黑暗中傳來“噗”的鈍響。

——好痛!

左手一輕,終於縮回來了。徐忍冬忍著劇痛拽著連喬後退,劇痛的手臂蜷縮在胸前,衣服很快就濕了一大片。

怎麼回事?怎麼這麼濕?怎麼這麼多血——

“忍冬?!”連喬驚叫一聲,下意識地護在他身前,卻不小心碰到了他手腕的傷口。

“唔!”徐忍冬痛得渾身一顫,幾乎站不住。

空氣中迅速蒸騰起濃烈的血腥味。那血腥氣太重,以至於徐忍冬被嗆得咳嗽起來。他整個左手都失去了知覺,本能地用右手去摸,卻什麼都摸不到。

我的——手呢——

徐忍冬如墜冰窟,整個人都發起抖來。

我的……我的左手……不見了……

他摸到不斷噴血的血管,摸到濕膩黏滑的肌肉,摸到尖銳鋒利的斷骨……卻始終摸不到自己的手。

我的手,被砍斷了……

徐忍冬想把這件事告訴連喬,可是他張開嘴,卻無論如何都說不出一個字。

顫抖。渾身上下能作出的反應,隻剩顫抖。

好痛……

“小心!”不知發生了什麼,連喬猛地把他往後一推。徐忍冬重重摔倒在地上,緊接著連喬也摔在了他身上。

斷腕不小心碰到泥土枯枝,引發一陣鑽心的劇痛。徐忍冬慘叫一聲抽回手腕,顫抖地捂在胸前。

連喬忽然推了他一把:“快走!”

此時的徐忍冬在□□與精神的雙重打擊下,已經失去了思考能力。他被連喬一推,整個人朝旁邊滾去。好不容易捂著手腕站起來,這才注意到近在遲尺的打鬥聲。

“連喬!”徐忍冬渾身發抖,尖聲叫道,“小心!他有刀!”

連喬顯然無暇顧及忍冬。黑暗中不斷傳來銳器破空聲,夾雜著連喬的悶哼、布料撕裂聲。即便什麼都看不到,也能想象出連喬空手戰鬥吃了多大的虧。

徐忍冬心急如焚。斷腕處起初火辣辣的劇痛已經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刺骨的麻木。體溫仿佛隨著血液一起流失掉了,大量鮮血如噴泉湧出,濺到泥土裡竟如同雨聲。徐忍冬迅速地頭暈目眩起來。他狠狠一咬嘴唇,逼自己打起精神,繼而衝向打鬥處。

對方隻有一個人!

如果對方也是玩家,那應該和他們一樣失去了視力!就算對方有武器,在失去視力的情況下,恐怕也難以瞬間製服兩人!何況忍冬豁出性命去戰鬥,就算不能打贏他,至少也能用身體擋住他的攻擊!

就在忍冬破釜沉舟般地朝前撲去之時,耳朵突然捕捉到一個奇異的聲響。

沙、沙沙沙沙……

還未等他分辨出來這是什麼聲音,左手斷腕處忽然傳來一陣鑽心的刺痛!

“嗚!”這劇痛不同尋常,即便忍耐力強如徐忍冬,竟被這痛奪走了所有力氣,整個人都脫力地跪倒在地!

他本能地摸向斷腕,竟在本該空無一物的斷裂處,摸到了一個柔軟冰涼的東西。

是藤蔓!

不好!藤蔓追上來了!一旦被纏上就會被分屍!

上次輪回的可怕記憶瞬間攫住了他。徐忍冬手忙腳亂地去扯藤蔓,那藤蔓竟真的被他扯得鬆脫。然而與此同時,手臂深處傳來更劇烈的刺痛!

“嗚……”徐忍冬痛得整個人都蜷縮起來,瞬間連發出聲音的力氣都沒有了。

好痛!手臂裡麵好痛!好像骨頭筋脈都被活生生扯出來了……

這樣的聯想令他生生打了個寒戰。徐忍冬滿頭冷汗,顫抖著去摸藤蔓,猛然發覺,那藤蔓果然再次順著他的斷腕鑽了進去。

它——鑽進了我的身體裡——

手臂迅速鼓脹起來,隔著皮膚就能摸到虯曲不平的枝條。徐忍冬又怕又痛,絕望大喊:“連喬!連喬!救救我!快來救我!”

他叫了好幾次,連喬始終沒有回應。

藤蔓還在不斷往裡鑽。已經過了手肘了。已經快到肩膀了。

徐忍冬恐懼地握住肩膀,死死掐著胳膊上的肉,害怕藤蔓繼續往上鑽。手臂脹痛得幾乎要爆掉,他已經無暇去管一旁的打鬥結果如何,隻能像個走失的孩子一樣,帶著哭腔絕望大喊:“連喬!救救我!”

連喬始終沒有回應。

一雙皮鞋,卻踩著濕潤的泥土,來到了他的麵前。

徐忍冬仰起臉,在滿臉血淚中看著頭頂上方的黑暗。他已經徹底失去了思考的能力。他像一隻被剝掉皮毛的白兔,粉紅色的肌肉在冰冷空氣中顫抖著,楚楚可憐,毫無反抗能力。

他已經知道站在他麵前的不是連喬。連喬不會聽著他的慘叫而無動於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