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6、第一百二十六章 監護(1 / 2)

一番雞飛狗跳之後,昏迷的徐忍冬被推入了icu。

icu,即重症監護室,是為各種危重病人提供高級生命支持的特殊科室。連喬的母親喬主任正是這家醫院的icu科主任,今天本來並不當班。她在外地參加學術會議,聽說兒子出了事,正在風風火火地往回趕。

連父一通搶救十分有效,徐忍冬已經恢複了心跳呼吸,但生命體征還是不穩定。他傷得實在太重了。

一群白大褂推著平車,把徐忍冬從急診轉運進icu。icu的醫護人員早就得到消息,遠遠地就出來接應,一邊幫忙推車一邊大聲詢問病情。

連父迅速交代清楚,icu醫生心裡有了數,轉頭就開始對護士下達醫囑。

搶救車剛推進重症醫學科,科室大門就自動關上。這是icu的規矩:家屬每天的探視時間隻有半小時,其餘時候就在門口等待,因此這扇大鐵門大部分時候都是關著的,隻有進出病人時才會短暫開啟。

連喬心思全在徐忍冬身上。眼角餘光一掃,瞥見icu門口坐滿了病人家屬,心裡驀地一跳。

他不是第一次來icu,卻從未想過自己竟然有一天會以病人家屬的身份進來。

起伏的情緒尚未平息,他剛一進門就被父親攔住。

“你要進來?要進就去換衣服!”

連喬一愣。旁邊的小護士趕緊解釋道:“進病區要換無菌衣的!走,我帶你去!”

連喬一眼望見病區裡麵,所有醫生護士都穿著綠色的無菌衣,這才發覺自己一身便服的不合適。至於他的父親,連大主任剛踏入病區就有小醫生湊上來遞白大褂。連大主任伸手一撈,尺寸正好,顯然是icu醫生們得到消息之後提前為他準備好的。

連喬沒搞明白為什麼他爸披個白大褂就能進,而他就必須得換無菌衣。不過現在不是想這個的時候,他老老實實跟著護士去換了衣服。

衣服褲子都換成了綠油油的無菌衣物,鞋子也換成了icu特供的防滑拖鞋。好在icu常年恒溫,穿這一身也不覺得冷。連喬跑出更衣室,直奔病區。老遠就看見一大堆人圍在某個床邊,其中也包括他爹。

icu裡都是重症病人,每個人床邊都放著監護儀,因此連喬這一路跑來,滿耳朵都是滴滴響。他擠進醫生護士堆裡,好不容易看到忍冬,卻見幾個年輕護士正在哢嚓哢嚓剪他褲子。

護士動作麻利,這事兒顯然是乾慣了。不過幾秒鐘工夫,徐忍冬已被扒了個乾淨,如一尾白魚,赤條條孤零零地躺著。

忍冬對此毫無知覺,雙目緊閉,任由護士們翻來倒去。男*器官一覽無餘,隨著翻動的動作輕輕晃動。

連喬看得心裡一跳。忍冬最是好麵子,此時身上最私密的部位就這樣大剌剌地露在外麵,被一大群人看著,以他的自尊心決計承受不了。便小心翼翼地道:“有必要扒這麼乾淨嗎?能不能留條褲子?”

連大主任怪異地瞟了他一眼。床對麵一名年長的

護士笑道:“進了icu,沒人留得住褲子!”

說這話的正是icu護士長。連喬和她吃過幾頓飯,因此護士長認得他。

連喬還想求情,卻聽父親哼聲道:“命都快沒了還管什麼褲子?趕緊的,上導尿。”

周圍一乾護士得令,麻利地動作起來。消毒的消毒,拆導尿包的拆導尿包。連喬還沒反應過來,就見一名小護士拎起忍冬的小頭頭,頭皮往下一翻,瞄準小眼兒就把尿管懟了進去。

連喬後腦勺一炸,驚得話都說不利索:“這這這就進去了?都不打麻藥的嗎?那他不得痛……”

連大主任突然怒了,咆哮道:“哪兒來這麼多廢話!他家屬找到沒有?什麼時候到?我要跟他們談話!”

當著這一堆醫護人員,連喬當然不敢出櫃,隻好曲線救國道:“家屬還沒找到……不過,簽字我來簽就行了!要手術還是要什麼?我來簽!”

連大主任剜了他一眼,不置可否,隻是喝令他繼續聯係家屬,並把他趕出了病人區域。

在病區和icu鐵門之間,還有一個透明大辦公室。醫生們平常就在這裡辦公,一邊寫病曆還能一邊從透明玻璃裡觀察病人。

連喬不是第一次來這兒了。護士長讓他自己倒茶喝,隨口問道:“這人跟你什麼關係啊?”

“他是我……”對象二字在舌尖打了個轉,始終說不出口。

他不是沒有出櫃的勇氣,可是這裡是醫院,是父母工作的地方。

他父母是有身份有地位的人,他們家的一舉一動都會被添油加醋,變成誇張的八卦,在轉瞬間傳遍醫院,甚至傳遍整個醫療係統。

人言可畏,最後會演變成什麼樣,誰都不知道。他為忍冬可以付出一切,可是他也必須為父母考慮。

連喬感覺無比窩囊,悻悻改口道,“是我好朋友,特彆好的那種。所以沒關係,我可以簽字的。護士長,你能不能幫我跟我爸說說?彆耽誤手術,讓我先簽字,有什麼風險我來承擔好了。”

護士長搖頭:“你彆怪你爸,他罵你是在保護你。彆說是朋友了,就是直係親屬簽字,有時候還要鬨糾紛呢。你還是儘快聯係他家屬吧。他是哪裡人,他爸媽在外地嗎?實在趕不過來,打通電話也行。我看他這手術風險還不小。”

連喬一聽“風險不小”,注意力瞬間被轉移,急道:“風險有多大?他現在到底什麼情況?”

護士長道:“具體的你得跟你爸談,他才是創傷專家。你先彆想這個了,

還是趕緊聯係家屬吧!這個責任你真的擔不起!”說完她便匆匆離開,回到病區裡去了。

連喬趴在透明玻璃上,望眼欲穿地看著裡麵。無奈一大堆醫生護士緊緊圍住忍冬,除了知道大家正在忙碌搶救,他什麼都看不到。

父親留給他的始終隻有一個背影。儘管那背影高大沉穩,渾身上下散發出高年資主任的牛逼氣場,但連喬就是惴惴不安,一顆心撲撲直跳,若是給他接個心電監護恐怕也會瘋狂報警。

但他現在能為忍冬做什麼呢?

忍冬赤條條孤零零地躺在病床上,身邊是一大堆儀器,一大堆帶著口罩帽子的陌生人。他被護士像個物件一樣翻來翻去,被醫生像個麵團一樣摁來摁去。他的兩條胳膊還斷著呢!他得有多疼,多無助。

可是我能為他做什麼呢?

連喬握緊拳頭,對自己生出了滿腔怒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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