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脫！”院長眉毛一豎，慈祥的眉眼裡陡然帶上幾分堅決。她不給連喬糾結的機會，直接搶過忍冬放到床上，拽開繈褓，露出那光溜溜的小屁股。
忍冬還在抽，小臉扭曲，喉嚨裡發出咕嚕咕嚕的聲音，看得人心慌。
“快找個東西給他咬住！筷子或者毛巾什麼的，彆讓他咬到自己舌頭！”院長嘴上這麼說著，手已經打開衣櫃，從裡麵捧出醫療箱。
連喬情急之下哪還顧得上找筷子，當即掰開忍冬的小嘴，把自己手指塞了進去。
抽搐中的忍冬毫不猶豫，張嘴就是一口，狠狠咬住了連喬。一歲的孩子已經長出牙來，雖然不足以咬斷
手指，但肌肉在抽搐強直中爆發出驚人的力氣，小小尖牙直接咬破了連喬的手指。鮮血橫流。
連喬顧不得疼，隻是微微掰過忍冬的臉。他怕血往忍冬嘴裡流，嗆著忍冬。把臉側過來就不至於喝到血。
此時院長終於找到了藥，不由分說就要往忍冬嘴巴裡塞。連喬驚呼：“怎麼是藥片！他現在怎麼能吃藥？沒有退熱貼嗎？或者退熱栓？！”
院長一愣：“什麼退熱貼？”
連喬呼吸一窒，
這才想起此時應是90年代，一個貧窮的社會福利院怎麼可能有退熱貼！
無奈，他隻能配合著院長，一起把藥片喂下去。忍冬果然嗆到了，拚命地咳嗽，沒幾下就把藥片咳出來。
院長命令道：“再塞！”
連喬簡直心都在滴血。情急之下忽然福至心靈，他指著門外積雪道：“隻要把體溫降下來就行了是吧！那給他敷冰袋行不行？！”
院長麵露詫異，思考不過一秒，果斷道：“試試看吧！”
兩人當機立斷，抱起忍冬衝下樓。連喬在院子裡抓起一捧雪，用力捏緊，鬆軟的雪花便在他手裡變成個冰坨坨。他接過院長遞來的小毛巾，用毛巾包著冰塊放到忍冬額頭上去。
用這樣的方法，他又往忍冬腋下、胸口各放了三個冰袋。
物理降溫非常有效，忍冬漸漸抽得沒那麼嚇人了。換過幾輪冰袋之後，小忍冬終於停止了抽搐。兩人都鬆了一口氣。
福利院裡其他人都跑出來看熱鬨。連喬這才注意到，除了孩子們，這福利院裡居然還有彆人。看模樣也是這次的玩家，大概是昨晚陸續到達福利院的。
連喬無暇去管彆人，隻是把小忍冬抱回房裡，重新放到那張小搖籃上。
小忍冬雖然不抽了，但人還是沒醒。整張小臉都紅通通的，嘴巴一翕一張，像瀕死的魚一樣拚命喘氣。稚嫩的胸口起起伏伏，呼吸得頗為費勁。看得人也跟著一起憋悶起來。
他的身體雖然被冰袋敷得冰涼，但喘息始終沒有停止。人也沒醒。
一個多小時之後，小忍冬已經沒有力氣再喘了。他的喉嚨裡發出小貓求救般的低鳴，雙目緊閉，兩隻小手在空中無意識地揮動，仿佛想要抓住什麼。
連喬抓住他的小手，絕望呼喚：“忍冬！”
然而忍冬終究沒有醒來。
喘息聲漸漸低微，小貓似的低鳴也終不可聞。幼小的忍冬用儘全力，吸入最後半口氣——然後，不知被什麼東西卡住，他吸不動了。
隨即，小手小腳癱軟下來。他整個小小的身體都鬆弛下來。
勞累過度的稚嫩肺葉，緩緩吐出最後一口氣。
忍冬死了。
連喬如墜冰窟，隻覺天旋地轉，心痛到無法呼吸。
與此同時，在旁圍觀的其他人忽然臉色一變，紛紛捂住自己的胸口，雙目圓睜，齊齊張開嘴大口喘氣。
“哈、哈……”
“呼——”
“呃……”
一瞬間，全世界的空氣仿佛都被抽乾，所有人都無法呼吸。
從憋悶，到窒息，再到身
體裡最後一絲氧氣耗儘。眾人經曆了一個極其緩慢而痛苦的死亡過程。
死神降臨之際，連喬跪在搖籃邊，手裡仍抓著忍冬的小手。
當他脫力地滑下去的時候，搖籃被他碰翻了。冰冷的小屍體從繈褓裡滾出來。
連喬用儘最後一絲力氣，把忍冬抱進懷裡。像抱了一塊冰，像抱了一把刀。像往他心臟上插了一把冷藏庫裡拿出來的刀，冷得要命，痛得要命。
連喬在極致的痛苦中，咽了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