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此時山東境內的大運河已然結冰,他們坐馬車出的京城,如今還得坐馬車回京。
路上的時候馬侍郎問宋子遇從哪些資料中查得的這些法子,宋子遇道,“這些好多書都有過記載,隻是不全麵,許多法子還是我家娘子告訴我的。”
“你家娘子?”馬侍郎對宋子遇的娘子徐容繡的印象就是個廚娘、是個商人。但是對她能提出這樣的建議卻非常震驚。
宋子遇一臉的得意,“我娘子嫁人前就識字,嫁人後又跟著我練字,即便平日忙著做生意抽空的時候也會讀書。當初知道我在研究那些,她便也跟著翻書,最後提醒我這些問題,而後我倆刪刪減減又親自在我們家養殖場做了小實驗這才敢寫的。像在陝西境內栽種果樹修建梯田這些也都是我家娘子出的主意,我家娘子那可是頂頂聰明的女人,可惜女人不能考科舉,不然我娘子定能考個女狀元回來。”
他炫耀娘子得意洋洋,馬侍郎聞言心中震驚,再看宋子遇一副與有榮焉的模樣,心中竟隱隱有些羨慕。他可是知道的,這世上的男子如宋子遇這般毫不避諱說出他娘子功勞的男人著實不多,旁人家中即便有什麼功勞,多半也是扣在男人身上的,女人就是男人的附庸,心思狹窄,隻知道在後院鬨騰鬥來鬥去。
可隨著與宋子遇的相處,再看看宋子遇馬車上那些給他娘子準備的東西,他如今漸漸有些理解,女人為何會鬥?究其原因是有人與他們爭奪丈夫啊,人都是自私的,讓他們男人接受女人曾經嫁過人都難,憑什麼他們男人就能亂來女人就不行呢?
馬侍郎不由想到家中那兩個聰明的孫女,或許他的思想真的該轉變一下了。
宋子遇可不知道自己對馬侍郎產生這麼大的影響,如今他隻盼著馬車能快一些再快再快一些好讓他快些到家能夠過上老婆孩子熱炕頭的日子。
兩人短暫交談後兩人各自坐了自家馬車,因為這兩個多月的相處,宋子遇也結交了不少好友,比如許寧,兩人友誼的小船翻船後沒多久兩人又重歸於好了,一路上兩人一起說話看書日子過的倒也快。
山東到京城乘船十來日便到,他們坐馬車路上又很少休息,不過五六日便能到達京城。
臘月初八這日中午,一眾人等總算到了京城。可原先永安帝給他們的期限是到臘月如今已然過了時間。一眾人等連家門都沒能入就馬不停蹄回工部與萬尚書彙報情況,而後又加班加點開始彙總資料,在黃河邊上的時候他們便做了些,如今再彙總一番便要去給永安帝彙報了。
宋子遇本想回家去,奈何馬侍郎道,“這事兒最先從你開始的,這一次差使你也做的不錯,參與了各項計算,你也一起去吧。”
於是萬尚書帶了馬侍郎還有宋子遇一同前去跟永安帝彙報情況,永安帝看了工部彙總,而後讓孫公公宣戶部尚書進宮。
曾尚書一聽見旨意心裡咯噔一下,當即想到了什麼事,算算時間工部的人的確也該回來了。想到那一筆筆的錢曾尚書覺得頭發都要愁白了。
進了宮,曾尚書發現寫文章那個後生也在。
比起馬侍郎來,曾尚書才是真的討厭宋子遇。因為宋子遇的一篇文章平白給戶部增添了多少麻煩。他張一張嘴,黃河說修就修了?還不是得戶部掏銀子!如今國庫空虛,各處銀錢都緊張,他這兩個月來為了籌備銀子簡直是愁白了頭。
然而當曾尚書進了養心殿看清殿上的宋子遇時,他的火氣簡直達到了極點,不是說去黃河邊上考察去了嗎?這小臉白的這皮膚細的,這樣也是去吹了黃河冷風的?怕不是去了黃河邊上找一家花樓子一躲抱著姑娘睡大覺了吧。
曾尚書暗哼了一聲先給永安帝請安,而後瞥了眼宋子遇道,“聽聞工部去黃河邊上考察做前期預算本以為是個苦差事,怎的宋庶吉士竟瞧著比以前還白了些。”
他說完宋子遇不好意思的笑了。而馬侍郎則氣哼哼道,“曾尚書不必如此說,您瞧瞧下官這臉就當知道黃河邊上的風有多烈了,難不成下官這個長官在河邊吹風他能睡大覺?”
曾尚書去瞧馬侍郎,忍不住笑了,馬侍郎的臉本就不怎麼好看,這兩個多月來風吹日曬更加難看了。就連永安帝也忍不住樂了,“那宋子遇怎麼就沒變化?”
說起這個馬侍郎更加不忿,“說起來宋庶吉士在黃河邊上吹冷風的日子可比微臣長的多了,可這廝就是個妖孽,曬都曬不黑,風也吹不皺,跟個大姑娘是的。”
聞言永安帝笑了,“這倒是奇事。”
宋子遇低頭道,“回皇上,微臣臨走前,我家娘子給微臣治了一盒子的蘆薈膠,讓微臣日日塗抹,想必是蘆薈膠起的作用吧。”想到當初家中養的幾棵蘆薈被他娘子掐的慘不忍睹的樣子他也忍不住笑了,不知道那幾棵蘆薈長出來沒有。
本不過是曾尚書說的氣話,沒料到竟從他口中聽來這一本正經的普及。曾尚書氣的要命,想殺殺宋子遇的銳氣,可偏偏人家看起來溫和有禮,舉止有度,你想找人麻煩都找不到下手的地方,再瞧瞧永安帝心情似乎挺好,他也隻能忍下,日後再與宋子遇清算了。
氣氛緩和,永安帝便開始說起這次工部去黃河之事,永安帝道,“馬卿,你將此次辦差的事情說與兩位尚書聽聽。”
馬侍郎簡單說了下又道,“不過像勞役勞工多少,用錢幾何,這些都是子遇親自深入民間甚至還乾了幾日勞工又打聽了許久才測算出來的。中遊主要就是防風固沙,黃土流失的少,黃河中的淤泥便少,子遇提出的防風固沙的法子我們在黃河兩岸也實驗過也問過許多當地的老人,的確可行。這些都可由他一一論述。”
曾尚書有些不以為然,可當宋子遇開口,從河工每日飲食幾次又食多少糧食,當地糧食糧價多少,說到修建堤壩疏通河道要花多少銀子再說到如何防風固沙如何修建梯田之後,曾尚書的目光也不由得開始鄭重起來。
本朝並非沒有去治理過黃河,可哪次不是拿了高額的治理費用到了黃河就是修築堤壩,清理河道淤泥也是治標不治本,所以每年到了汛期的時候兩岸的百姓便心驚膽戰,生怕黃河決堤淹沒農田和房屋。
可宋子遇從頭開始說起,將如何植樹造林,如何修築梯田如何將黃河水分流清淤說的一清二楚。甚至連栽種哪些樹木,這些樹木能給當地百姓帶來什麼收益都測算出來了,這樣的人才合該到戶部才是。
看著宋子遇侃侃而談,曾尚書似乎覺得這或許真的能夠成功。由此曾尚書看向宋子遇的目光不再是輕視然而帶了幾分鄭重,聽到要緊處,他似乎還覺得跟不上不由提問。
宋子遇對這些數據早就了熟於心,曾尚書問到哪裡他便能答到哪裡,你來我往聽的永安帝都頗為震驚。
這是個人才!永安帝對宋子遇下了結論,這樣的人才假以時日定能成為國之棟梁,成為他身邊的能臣。
永安帝頗為欣慰,這樣的人才是他的大周的人才,若是大周多一些這樣的能臣多一些這樣的年輕官員,大周何愁不興盛。
萬尚書聽他們說完,不由滿意,覺得自己眼光不錯,若是這樣的人才能夠一直留在工部就好了。
而曾尚書非常痛快的將自己對宋子遇先入為主的印象給拋諸腦後,甚至打算等此事一了將人劃拉到他們戶部去。
當然,宋子遇根本不知道自己如今儼然成了香餑餑,他跟著萬尚書出了養心殿後欲言又止。
萬尚書不由挑眉,“子遇可是有什麼事?”
宋子遇瞬間笑了,“下官可否先行下值?”
“嗯?”
宋子遇頭皮一橫,“下官想先回家瞧瞧妻兒老小,自昨日入京下官還未回家看過。”,,,,..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