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事情太突然了。
顧寒淵從前一直覺得自己還年輕，結婚要孩子不在他計劃之內，但現在出了這樣的事情，讓他第一次有些措手不及了。
顧媽媽和沈漾他爸，是一母同胞的親姐弟，那樣的關係，根本不需要去懷疑什麼，所以顧寒淵帶步離過來，隻是想了解具體情況，並不是重新做檢查的。
步離等在一旁，見他良久不言不語，試探著說道：“您……如果不能接受，我會打掉他的，隻是要麻煩您在手術同意書上簽字……”
顧寒淵猛地抬頭，他眼中迸射出不自知的危險光芒，“你說什麼……你想打掉我的骨肉？”
步離低下了頭，想到那種結果，他自己心裡也很難受。
都說骨肉連心，雖然他和眼前這個男人萍水相逢，但是孩子，卻是真真實實存在在他身體裡的。
他甚至、能隱約感受到腹中胎兒每一天的成長。
“難道您，不是這樣想的嗎？”步離輕問，聲音仿佛要低入塵埃，然而話語裡，卻有著一種莫名的期待，雖然此刻，就連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些什麼。
“我——”顧寒淵心裡莫名煩躁起來，他從椅子上站起身，在原地來來回回的走，
說實話，顧寒淵方才也糾結過是否要留下這個孩子，但那句話真的從眼前這少年口中說出來，卻讓他呼吸一窒，心裡很不舒服。
顧寒淵腦子裡有些亂，甚至有些說不上來的惱火，向來在生意場上殺伐決斷的他，第一次拿不定注意了。
“是男人就表個態啊！”沈漾在一旁，看看這個，又望望那個，最後一巴掌拍在顧寒淵的肩膀上，“我說表哥，你平日裡風流薄幸，我也不說什麼了，但這回情況可不一樣——這孩子懷孕都快九周，胎兒可是已經成了型的，就算不說這個，就是尋常孕婦到了這個月份，流產也是極其傷身的，他這又比較特殊，如果出什麼差錯，就是你毀了人家小孩。”
最後一句話，沈漾說的有些重，仿佛在刻意強調一般。
但其實他這些話都很中肯，從倫理上考慮，若是不被期待、也沒有完整家庭，一個小生命的降生，就不一定是好事。
更甚至於……會是一個悲劇的開始。
可若從醫學的角度來說、從人體健康來說，他們是不支持流產的，更何況現在已經過了適合流產的期限，他如果強行給做掉，產生的後遺症，很可能是如何也彌補不了的。
步離等他說完，才輕聲的道：“可是我……沒有辦法將他養大。”多年的生活環境所致，在他的認知裡，任何事情都唯有靠自己，所以此刻，步離最先考慮的，隻是他自己的能力。
“這你怕什麼，有這家夥在，你就算生一窩，他也能給你錦衣玉食的養好了。”沈漾回頭，對他露出誘惑的笑容，“你知道嗎？這所醫院，就是他家控股的，這麼大家業，將來可都沒人繼承，你如果給他生下個孩子，這些將來，可就都是那孩子的了。”
步離起初驚訝，但漸漸麵色有些泛白，沉默了一會兒，他看向顧寒淵：“你想要嗎？如果你要……我就生下來。”隻希望，隻希望你能好好的待他。
終歸是條小生命，如果真有機會來到這個世間，他也舍不得剝奪了去。
顧寒淵沒說話，雙手在西服口袋裡摸索，半晌掏出一包香煙，取到一半，卻被沈漾伸手一把按了回去。
“醫院裡禁止吸煙。”沈漾說著，還看了一眼步離，“再說這裡還有個孕夫，我建議你這抽煙的毛病，還是早晚戒掉，再這麼下去，肺都黑了。”
顧寒淵淡淡看他一眼，拿著香煙轉身走了出去。
“……他走了！”步離看著他消失在門口的背影，一時有些無措和茫然。
“沒事，讓他自己想想吧，”沈漾仍舊一副優哉遊哉的模樣，頓了頓又解釋，“那家夥就是個老煙槍，八成出去抽煙了。”
步離點了點頭，此間一時沉默。
沈漾說的沒錯，顧寒淵的確是跑外麵抽煙去了，他站在醫院門外，一連抽了三根，才重新回到醫院裡。
“考慮的怎麼樣了？”沈漾一見他進來，就開口問。
但其實他心裡是有答案的，依著顧寒淵那性子，他雖淡漠風流，但自己做出來的事情，必然會負全責。
顧寒淵沒接他這話，反問道：“有什麼要注意的事情，你一並說了吧。”
“哈哈，這就對了嘛！”沈漾麵上露出笑容，“今天太晚了，改明兒給你發郵箱啊。”
顧寒淵點頭應允，然後突然說：“沈漾，你給他處理一下手上的傷。”
步離迎上顧寒淵平靜的目光，卻是不由一愣，他沒想到，這個從骨子裡透出淡漠的男人，竟然會注意到自己受的那微末的傷。
沈漾順著顧寒淵的視線看過去，這時才注意到步離手破了，他走過去查看：“受傷了怎麼不早說？這天氣，可是很容易發炎的。”
說來他平日裡嗅覺還算靈敏的，隻因為在解剖室待了一整天，對血腥味兒有些麻木了，這才沒注意到步離手上出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