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 25 章(2 / 2)

向來精明的男人,這時候卻有些糊塗,顧寒淵一時不知道自己哪句話說錯了,以至讓這個少年突然爆發。

步離回頭看他,麵上露出一抹嘲諷:“顧先生,我們是什麼關係,想必你再清楚不過,我雖然窮,可也不想圖你什麼好處,希望你今後也不要再說這種話了。等孩子……等孩子生下來,我就會從這裡搬出去的。”

他看起來單薄而柔軟,可內心卻是堅韌的,就像一株野草。

迎風而生,迎風而立,卻堅韌不拔。

步離很多時候可以妥協,那隻是因為他覺得沒有絕對堅持的必要,或者是真的被時局逼到了絕路,可一旦觸及了原則或者底線,那麼這個少年,可以比誰都果決。

這一切,顧寒淵原本很早以前就應該看明白的,可是直到很久之後,他才恍然醒悟。

生意場上曾有人評價他七竅玲瓏,洞察人心,但其實也不然,顧寒淵自小養尊處優,身邊人多是為利而驅,不知不覺,就習慣了所有的事情用利益去衡量,乃至在腦海裡形成了一套既有的思維模式。

除非涉及工作,此外顧寒淵他言語上很少犀利,他心底裡,大抵還是覺得人都該重利,倒不是看不起,而恰恰相反,顧寒淵自己就是個慣於權衡利弊的生意人,在他看來,為利而驅是人之本性。

像步離這樣子,給他什麼都不願意接受的人,顧寒淵還是第一次碰見。

步離決絕而不留情麵的話語,讓顧寒淵心下一怔,仿佛有根尖銳的針紮在心頭。

那感覺促使他擰起了眉頭。

步離趁著他怔忪的空蕩,用力從他手裡掙脫開來,轉而大步離開。

他回到房間,砰的一聲關上房門。

少年清瘦的身體仰躺在兩米寬的大床上,顯出一種形單影隻的寂寥。

心中本該是被羞辱的憤怒,可是此刻,卻都變成了一種莫名的失望與難過。

原來自己在那個人眼中,從來就沒有得到尊重,他說自己讓他覺得舒服,就因為這莫名其妙的一句舒服,甚至連喜歡都算不上,就讓自己跟了他。

嗬……不會虧待?

這個男人,其實和盛世裡那些歡場做樂的有錢人沒什麼區彆。

一樣的自以為是,一樣的看不起人。

步離這麼想著,可腦海裡又浮現出生日那天,顧寒淵將自己的同學們請來家裡,耐著性子和一群少年談笑周旋的場麵。

他的心,瞬間迷茫了。

就像眼前籠著一層煙霧,千頭萬緒,都看不明、也理不清。

最後的最後,步離翻了個身,他側躺著,身子蜷縮在一起,抬手輕輕落在自己的腹部。

他又想起自己方才說的那些話,頓覺一柄名為離彆的閘刀高懸在頭頂,隨時就要落下來。

而等這個孩子出生,他就要離開了。

步離腦海裡浮現小時候的記憶,那時候爸爸還在,她媽將他抱在懷裡,說著自己名字的由來。

“小離,知道媽媽為什麼給你取這個名字嗎?”

小小的步離坐在母親懷裡,小手玩著他媽媽白皙漂亮的手指,懵懂問道:“為什麼?”

女人笑著說:“‘步離步離’,不會分離,咱們一家人,會一輩子在一起啊。”

他那時候年紀小聽不懂,隻是覺得媽媽的聲音格外好聽,語氣裡洋溢著暖暖的感覺,就像春日裡的陽光一般。

後來長大些,才知道,那是一種炫耀般的甜蜜和幸福。

隻是這麼多年過去了,父親已然不再人世,母親也臥病在床,他甚至因為生活和學業不能時常去看他,而數月之後,又要麵臨一場分離。

步離抬手捂住自己的雙眼,整顆心絞在一起,眼睛卻是乾澀的淌步出半分濕潤。

這些年,他於脆弱時,在無人處,哭過無數次,心漸漸都要硬了。

每次感傷時,他就告訴自己,難過隻是一時的,捱過去了,也就不疼了。

……

顧寒淵在步離離開時,下意識的跟了出去,看著少年順著樓梯跑下去,消失在一樓轉角處的身影,他在原地站了一會兒,終究沒有再隨過去。

回臥室時,路過大廳,不由停下了步子。

那個用作裝飾的壁爐旁邊的玻璃圓桌上,放著一個托盤,裡麵是賣相很好的一碟碟飯菜,還散發著淡淡的熱氣。

是步離先前端上來放在這裡的。

顧寒淵走過去坐下,拿起筷子夾了一點放進口中。

唇間頓時傳來一股刺痛。

先前被聞宇一拳打在臉上,其實不僅外麵破了,口腔內的軟肉撞在牙齒上,裡麵的傷反倒更嚴重些。

這也是他懶得用晚飯的原因。

可此刻,顧寒淵隻微微停頓了一下,然後一口接著一口的吃起了那些飯菜。

菜裡的鹽碰在傷處,就像在醃肉,但是他卻沒有停下。

這些東西必然不會是梔嫂讓他送來的,那麼隻能是步離自己的意思。

從小到大他說要什麼、或不要什麼,很少有人會去問原因,大多是毫無異議的遵循,這還是第一次,除了父母兄弟之外的人,會這樣做,而且還是一個認識不久的少年。

顧寒淵沒有覺得反感,唯有心下一簇暖意升騰。

他喜歡運動,向來精力旺盛,睡眠也好,當天晚上,卻是難得的失了眠。

顧寒淵在床上輾轉反側,也不知過了多久,始終沒有睡著。

最後有些煩躁的坐起身子,打開台燈看了一眼牆上的掛鐘。

才十點過半!

他抬手撫了撫額角,突然想起吳昊陽之前說的話,然後莫名想,自己最近似乎真的有些不尋常!

竟然每天不過十一點就睡覺,這要放在從前,他幾乎是不能想象的。

顧寒淵想了想,從床上起來,在衣櫃裡找了套衣服換上,然後拿了車鑰匙出門。

步離睡前有些口渴,出來倒了一杯水站在流理台邊喝。

他聽見動靜看過去,見是顧寒淵,一愣之後,下意識低下了頭。

顧寒淵目光在他身上停頓了幾秒。

男孩身上穿著淺色棉質的長T恤,棉質的格子長褲,腳下踩著一雙絨麵拖鞋,蓬鬆的頭發微微有些亂,因為太瘦的緣故,身上的衣服顯得空空蕩蕩的,給人一種很單薄的感覺。

可是這看起來溫順柔軟的身軀,卻透出一種拒人千裡的堅硬,他就像在身上豎起了無數的尖刺。

“冰箱裡有牛奶,睡前暖了喝點,能睡得好些。”顧寒淵說道,聲音自然平和,就好像先前那讓人尷尬的一切,都不曾發生過。

步離沒說話,目光落在那個被自己捧在掌心的水杯上,借著暖黃燈光數裡麵的圈圈漣漪。

顧寒淵見他這悶葫蘆般的樣子,心底有些失望,轉身便離開了。

步離聽著男人一下一下,恍惚間漸漸遠去的腳步聲,然後在對方打開門的時候,終於忍不住看了過去。

“你去哪兒?”步離問道。

顧寒淵開門的動作頓了一下,麵上不自覺露出個淡笑:“出去走走,你早點睡吧。”

步離想說現在已經很晚了,但張了張口,終究沒說出來。

顧寒淵出了門,到車庫裡開出白天那輛阿斯頓,徑直出了小區。

這個點,很多地方還在營業做生意,但街上車子倒是沒白日那麼多了。

顧寒淵將車子駛入馬路,一腳踩下油門,短短幾分鐘之內,連續數次換擋,將車子加到高速,一連超了前麵幾輛車。

勁猛的夜風順著開啟的窗戶吹在顧寒淵的臉上,那種失速帶來的刺激感受,讓他大腦漸漸放空,那些紛擾的思緒也被驅散了。

其間好幾次與其他車子擦身而過,引起路上開車的司機一陣不滿,大聲罵道:“不要命了啊,神經病。”

在這個浮華而快節奏的時代,怒路症的人顯然不在少數。

顧寒淵熟視無睹,在馬路上一陣狂飆,可停下來時,看著眼前車水馬龍、霓虹閃爍,又覺得心內一種空蕩。

顧寒淵掏出手機打電話。

吳昊陽在一家私人會所裡和人玩色子,聲音吵嚷,一時間沒聽見鈴聲。

直到手機響了好一會兒,旁邊作陪的女孩看見了,拿起他的手機遞過去:“吳老板,您手機響了。”

吳昊陽頭也不抬:“沒看我忙著呢,按了。”

女孩是新跟著吳昊陽的,並不認識顧寒淵,所以雖然看見屏幕上備注的“寒淵”兩個字,也沒有多想,很聽話的掛斷了電話。

顧寒淵看著發出忙音的手機,沉默半晌,轉而撥了另一個號。

這次打給的是陶晉,倒是接的很快,隻是對方聲音慵懶,和剛睡醒似的。

“喂,誰啊!”聲音壓的很低,像是怕吵醒什麼人。

顧寒淵道:“你睡了?”

陶晉清醒了一點:“寒淵,怎麼這時候給我打電話了?”語氣裡帶著驚訝。

這也難怪,畢竟顧寒淵最近都很少聯係他們哥兒幾個了,叫也不出來,此時來電,倒讓人難免不意外。

“沒什麼事兒,原想叫你出來喝酒,”顧寒淵語氣淡淡的,“既然你睡了,就算了吧。”

兄弟要喝酒,沒有不陪的道理,陶晉下意識想問他地址,但是耳邊傳來柔軟的女子聲音。

男人話音一轉,立馬轉而去哄那女人了:“老婆,吵醒你了啊!”

“你睡你睡,我這就掛了。”

顧寒淵隔著電話都能聞到那副“妻.奴舔狗”味兒,果斷按斷了電話。

他生意場上交友遍天下,但是能交心的也就吳昊陽他們三個了,顧寒淵最後翻出魏瀟然的號,隻是猶豫了一下,終究沒打。

倒不是因為其他,隻是魏瀟然除了偶爾和他們出來,平日生活作息比較規律,現在時間已經過了十一點,顧寒淵估摸著他大概是睡了,也懶得擾人清夢。

從車子裡翻出一包香煙打開,顧寒淵點燃了深吸一口。

煙草的味道讓他情緒好了些,等一支煙抽完,他決定隨便找個地方消遣一夜。

結果最後,還是去找了吳昊陽。

原因無他,顧寒淵那會兒剛掐滅了煙頭,準備開車,吳昊陽電話打了過來。

他對方玩色子結束時,翻開手機就看見了未接來電,立馬就給撥了回去。

聽說顧寒淵找自己,二話不說將地址發了過去,還笑著催促道:“速度點啊,兄弟等你過來。”

顧寒淵抵達包廂,一推開門,濃烈的煙酒氣息頓時撲麵而來,險些沒將他熏個踉蹌。

吳昊陽一聽見動靜就看過來,見是自己等的人,立馬推開身邊女人起了身。

他迎上去一把攬住顧寒淵的肩膀:“你這家夥,今天總算舍得出來了。”

顧寒淵蹙了蹙眉,抬指掩住鼻息,不耐道:“什麼味,熏死了。”

“沒什麼味兒啊,這地方不都這樣嗎?”吳昊陽一臉莫名,還特地鼓動鼻翼嗅了嗅,半晌用審視的目光將顧寒淵上下大量一番,突然道,“我說不是吧,寒淵,以前你成天泡在這種地方也沒見你這樣啊,這一段時間不來,你是從良了還咋的?”

“滾你的。”顧寒淵伸手將他從自己肩上扒拉下來,徑自朝裡麵走去。

胤城是千萬人的大城,有錢有勢之人多不勝數,但上流圈子也就那麼幾個。

在座這些人雖然說不上多麼熟絡,但各個都是認識的,眾人看見顧寒淵走過來,紛紛起身打招呼。

顧寒淵心中興致缺缺,但麵上半分不顯,一一應承過去,然後找了個地方坐著,吳昊陽看了一眼自己身邊的姑娘,示意對方過去陪著。

這女孩正是先前幫吳昊陽接電話那位,五官秀美精致,畫著淡妝,看起來非常年輕,但其實已經二十七八了。

如果顧寒淵平日裡關注娛樂新聞的話,八成會認識她。

要說近年火紅半邊天的一線女星,那一定非許喬菲莫屬。

而如果讓那些粉絲知道她們心中的清純女神,此刻在這聲色場合陪酒作樂,不知道會是什麼心情呢!

許喬菲從前隻是偶爾在財經雜誌和投資商的名冊上見過這個名字,萬沒想到今天進見到真人。

她瞧著顧寒淵那堅毅俊美的麵龐,和周身散發出來的出類拔萃的氣度,眼中頓時迸射出難掩的驚豔與癡迷。

顧寒淵今日似乎興致不高,美色當前看都沒多看一眼,他抬手指了指大茶幾上的酒水:“給我倒一杯吧。”

許喬菲立馬給他倒好了酒,雙手捧著遞過去,白皙光潔的肩膀“不經意”間碰過顧寒淵的胸膛:“顧先生。”

顧寒淵對她的暗示置若罔聞,伸手接了,微微抿一口。

酒是絕對上好的酒,隻是總覺得缺點什麼。

許喬菲長相出眾,男人麵前還從沒失利過,此刻親自示好,沒想到顧寒淵卻完全不為所動,當下麵上就有些僵。

吳昊陽見狀,端著酒水湊過去:“你怎麼了,有事啊?”

顧寒淵沉默了一會兒,就在吳昊陽以為他不會回答的時候,突然開口道:“我好像,看上個人。”

吳昊陽下意識接道:“你看上的人就隻一個嗎?這有什麼好說……”

話到一半,他突然想起什麼,麵上的不屑立馬收了起來:“咱哥兒幾個最近約你,你也不出來,就是因為這個嗎?”

顧寒淵道:“這和我出不出來有什麼關係。”

“關係大了好吧,”吳昊陽道,“怎麼兄弟你這次來真的啊?但我怎麼看你這樣子不太開心呢!”

顧寒淵淡淡道:“我應該開心嗎?”

吳昊陽單手抵著下巴,雙眼一瞬不眨的瞧著顧寒淵的臉,半晌驚訝道:“你不會是被人甩了吧!”

“甩個屁,”顧寒淵頓了一下,接道,“他沒答應。”

“……”吳昊陽表示出了極為真摯的不可思議,“竟然還有你顧大少搞不定的妞兒,我說兄弟,我現在是真的很好奇對方是何方神聖了。”

顧寒淵低頭悶了一大口酒,聽著吳昊陽的風涼話,他突然什麼都不想說了。

左右他是個年過三十的成年人,早已不是二十出頭的愣頭青,總不會因為一點兒女情長的感情而失意頹喪,更何況,連他自己都沒搞清楚自己對步離那些所謂的感情,到底是何深淺。

畢竟他們,滿打滿算,加起來相處的時間,甚至連一個月都沒有。

這樣短暫的相處,若說喜愛乃至非卿不可,那他顧寒淵的感情,是不是太容易交付。

同時這樣草率的去給一件事情下什麼定論,也從來不是他的行事風格。

吳昊陽被挑起來八卦之心,沒成想對方突然偃旗息鼓了,他頓時不樂意:“彆介啊,說說嘛?”

“對方叫什麼,多大了,長啥樣啊……誒你有沒有照片,翻出來我瞧瞧!”一大堆問題砸過來,讓顧寒淵差點沒一掌拍死他。

“你乾脆彆做生意了,當八卦娛記去吧。”

“成啊!”吳昊陽眼角挑起笑意,湊過去道,“我如果去當八卦娛記,就專門挖你顧總的花邊新聞賣,絕對比做生意賺錢。”

顧寒淵:“……”

吳昊陽也不知出於什麼心理,之後的時間,一直拉著顧寒淵喝酒,顧寒淵酒量好,這方麵向來豪放,再加上這段時間也的確沒怎麼聚,於是也就敞開喝了。

包廂裡人漸漸散了,最後隻剩下他二人,還有許喬菲和另一個配酒的女孩。

淩晨一點多,顧寒淵醉眼朦朧的仰躺在沙發上,身上襯衫解開了幾粒扣子,露出大片白皙胸膛。

許喬菲看著他衣襟裡露出的性感鎖骨,終於有些忍不住,主動靠了過去。

“顧先生,您喝醉了,讓喬菲送您去休息吧。”

吳昊陽倒還是清醒的,出來應酬帶個女人走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吳昊陽見這女人主動,也不多說什麼,隻提醒了句:“照顧好他。”

許喬菲自然一口應承,她轉而雙手緊緊纏上顧寒淵的手臂:“顧先生,太晚了,咱們走吧。”

她聲音帶著不自知的甜膩,但是不知為何,顧寒淵額角的青筋突然跳了跳,下一秒,他伸手推開了許喬菲。

許喬菲慣性朝後傾了一下,她匆忙撐住身後的沙發穩住身形,再看向顧寒淵時,見對方正擰著眉頭,一臉的不耐。

上一頁 書頁/目錄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