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蜉蝣07(2 / 2)

寧鴿嗖地縮了回去。

大鳥是個暴脾氣,這次乾脆落了下來,站在門邊,把爪子伸進小門裡一通亂撓。

無奈這扇門太小,根本夠不著。

它撓了兩把裡麵的金屬扶梯泄憤,又重新飛起來了。

敵進我退,敵退我進。

寧鴿也重新探出頭,“你怎麼走了?我出來了啊?!你來啊!”

一瞥眼間,看見裴寒他們順著繩子全都上來了。

江矜抽出匕首,在手裡飛快地轉了個花,裴寒擼起袖子,一副打算抓鳥的樣子。

可是這鳥體型太大,他們未必打得過。

正在這時,球的另外一邊突然上來了一個人,他手裡高舉著一個熊熊燃燒的大火把,對著大鳥的爪子揮了過去。

呼地一下,火焰幾乎燎到了鳥爪。

大鳥嚎叫了一聲,一拍翅膀,拔高了好幾米。

那人鍥而不舍地繼續揮著火把,仰頭對天上的大鳥大吼:“有種你下來!”

大鳥沒種。

它盤旋了一圈,到底還是怕火,掉頭往密林的方向飛過去,一會兒就不見了。

寧鴿已經看清了,這個突然冒出來的救世主是個年輕男人。

他打扮得很奇怪。

在這個副本裡,人人都穿著一式一樣的衣服,小孩是素布袍子,大人是同樣質地的罩衫和長褲,因為球裡恒溫,都隻有薄薄的一層而已。

這人卻很不一樣。

他身上雖然也是同樣布料的衣服,卻改造過,夾層裡厚厚地墊著東西,好像是為了禦寒。

衣服上縫滿大大小小的各種口袋,裡麵全都塞得滿滿的,不知是什麼。

腰上也掛著一圈各種零碎,背後背著一個巨大的雙肩包,看粗糙的做工,像是自己縫的。

好像是從哪裡突然冒出來的野外生存選手,和球裡整潔和諧的氛圍很不搭,倒是與球外的密林黑水十分相配。

忽略這一切,他有一張乾淨的臉,還有一雙明亮的眼睛,亮到在暗夜裡都能看清。

寧鴿看見歐文立刻抬起手腕,對著男生點了掃描。

然後表情遺憾地放下胳膊。

雖然這男人很特殊,卻不是錨點。

“你們是出來的清潔工?”男人搶先問。

“你是野人?”寧鴿直截了當地問他。

他笑了,“是。我是野人。”

“可你明明是球裡出生的人。”

寧鴿早就看見了,這個“野人”左手的手背上也有二維碼和編號,**0043,和寧鴿媽媽是同一批出生的孩子。

可是他看起來似乎隻有二十出頭,比寧鴿媽媽年輕。

裴寒也敏銳地注意到了,他看了眼**0043的手背,推測,“是不是人在球外,不會那麼快變老?”

**0043綻開笑容,“是。你發現了。”

“實際上我們一共有三十幾個人,”**0043指指遠處的密林,“都是從球裡出來的,我們變老得非常慢,幾乎察覺不出來。”

寧鴿立刻問:“那為什麼不趕緊告訴球裡的人,讓大家全都出來?裡麵的人幾天就死,一茬一茬的,像蟲子一樣。”

**0043的眼神溫柔地望著她。

“你以為他們不知道嗎?他們知道。球裡什麼都有,外麵什麼都沒有,球外永遠是黑夜,林子裡全都是怪物。”

**0043繼續說:“林子裡不止有這種鳥,還有彆的,所以待在球外,如果遇到危險,說不定死得比在球裡還快,還要慘得多,裡麵的人並不想出來。”

寧鴿懂了。

在這裡,球裡供給一切,有吃有喝,明亮、溫暖、安全,生活按部就班,但是生命短暫。

球外黑暗,寒冷,什麼都沒有,到處都隱藏著危險的怪物,但是不受短暫生命的束縛。

不同的人有不同的選擇。

**0043說:“而且球母供給他們一切,是他們的信仰,他們覺得離開球,是對球母的大不敬,會受懲罰的。

一種特彆的“咯咯”聲打斷了他的話。

就在不遠處,球麵上有東西在緩緩地動,一個圓形的蓋子自動掀開,露出裡麵一個圓洞,一股氣流呼地從洞裡噴了出來。

氣流中夾雜著灰白色的東西,像飛灰一樣,洋洋灑灑地吹出去,落進黑水裡。

“這是什麼?”卷毛問。

寧鴿已經明白了。那些金屬小門連著的原來是球外。

果然,**0043回答:“這是那些死了的人。他們說‘和球母在一起了’,其實是送進通道燒成灰吹出來。”

**0043拿出一張紙片,上麵列著清單,還手繪著一個二維碼。

“我們看見有清潔工出來,就想過來跟你們做筆交易。”他說,“這是清單和我的二維碼。我們缺一點日用品,你們能進去掃碼幫我們買來麼?賬戶裡剩下的錢就歸你們了。”

他過來原來是為了這個。

寧鴿和裴寒對視一眼。

寧鴿接過紙片,“我進去幫你買。”

她攥著紙片,猶豫了一下,問**0043:“如果有人想要加入你們,你們要嗎?”

**0043認真答:“當然要。我們找到了一個適合定居的地方,就是人手不夠,一直想說服球裡的人出來,尤其是青壯年,越多越好。你們要來嗎?”

寧鴿答:“不是我們,我是想去問問彆人。”

寧鴿順著小門的扶梯回到球裡,裴寒在身後默不作聲地跟著她。

球裡燈光明亮,照得寧鴿眼前發白,好半天才重新適應。

寧鴿和裴寒乘電梯下到底樓,找到賣日用品的地方,掃了**0043給的二維碼,幫他買好他要的東西,全部裝進一個袋子裡。

拎著袋子,寧鴿沒有去乘電梯,而是直奔媽媽的小隔間。

媽媽正是休息時間,坐在輪子旁,滿臉疲憊,看見寧鴿和裴寒,笑道:“你們兩個又來了?”

“媽,”寧鴿叫了她一聲,“我有件很重要的事想跟你說。”

寧鴿在她麵前蹲下,低聲一五一十地把球外的事說了一遍。

媽媽怔了半天,才說:“野人的事,我以前就聽人說過。”

原來他們真的知道。

寧鴿有點失望,“你不出去嗎?其實外麵沒有那麼可怕。”

“倒不是怕。”媽媽伸手握住寧鴿的手,“要是我出去了,誰給你買新的芯片呢?我得賺錢,幫你攢錢……”

她抬頭看了一眼裴寒,繼續對寧鴿說:“媽當初結婚的時候就簡單地登了個記,沒有辦婚禮,想攢夠錢,等你結婚的時候,讓你去頂樓辦一場真正的婚禮。還有你以後還要生小寶寶,寶寶也要買芯片,哪件事不用錢?”

寧鴿的嗓子發緊。

“媽,我不要那些東西。”寧鴿啞聲說,“其實我馬上就要走了。”

“走?去哪?”媽媽聽不懂。

裴寒一直靠在門邊,默默地聽著寧鴿勸她這個NPC母親。

“你們慢慢說,”裴寒轉身拉開門,“我去問問我‘父母’要不要出去。”

他一走,寧鴿就把手環褪下來,戴在媽媽手腕上。

然而和哥哥當初一樣,完全沒用。

寧鴿媽媽一臉好奇地看著她鼓搗,不明白她到底在乾什麼。

寧鴿知道,告訴媽媽副本的事沒用,不管她信不信,按這個副本的作風,很可能會抹掉她的記憶。

寧鴿努力解釋了半天自己要走的事,隻說她和裴寒找到了離開這個地方的辦法,但是暫時沒辦法帶著她。

“我要走了,你也不用再為我蹬那個輪子了,你想去哪就可以去哪。”

寧鴿媽媽消化了好半天這件事。

良久,她終於說:“你是真的要走?那我也走。其實我有認識的人也去當了野人,我早就想像他們一樣出去了。”

她這麼果決,反而出乎寧鴿的意料。

寧鴿望著她,“我還以為你會攔著我,不讓我走,讓我留在這裡結婚、生孩子、蹬輪子什麼的。”

媽媽順了順寧鴿耳畔的頭發。

“我不會攔著你。生命太短了,做你想做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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