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1 / 2)

山宗坐在馬上, 手裡捏著一塊破皮。

那塊被那瘋子當成錢交給他的破皮革,又灰又臟,上麵繡了兩個字, 已經磨損得發了白,不仔細辨認根本認不出來。

他卻看了很久,而後又收入懷裡,看了眼前方的望薊山, 打馬而入。

胡十一今日輪值守山, 看見他來了, 小跑過來:“頭兒, 你不是該在軍所養傷, 怎的又來山裡了?”

山宗下馬, 往礦眼處走,一臉的無所謂:“這點傷還不至於不能動。”

胡十一暗自齜牙, 那叫“這點傷”?

單是看他這複原的速度,不愧是打小從號稱將門世家的山家訓出來的。

不過這毫不矜貴的做派,也半點看不出曾是出身山家的貴族了。

眼下正是休整時分,礦眼處圍蹲著那群重犯,粗布囚衣和蓬亂如草的頭發上都沾了灰塵,他們正在兵卒們的鞭子下捧著荷葉包吃飯。

山宗掃過他們,吩咐胡十一:“給他們加點,算賞他們當日的作為。”

胡十一抱拳, 過去傳了話。

雖未親見, 但他也聽說了,當時這群重犯忽然冒了個頭, 嚇到了一個漏網的敵兵,也算是幫了金嬌嬌一個忙。

誰叫他們個個模樣跟怪物似的, 又是在這大山裡。胡十一想,能不嚇人嗎?

很快,重犯們麵前多了兩大桶清水,每個人手裡多加了一餐飯。

未申五踩著一叢草蹲著,掂了掂手裡的荷葉包,嘴裡還嚼著沒吃完的,盯著山宗:“老子們是為了小美人兒,若是隻有你,真恨不得上去幫忙呢。”

他抓著荷葉包就咬了一口,眼中森森,仿佛是在嚼著山宗的血肉:“多好的女人,跟你真是糟蹋了,呸!”嘴裡一口夾著荷葉的殘渣吐出來。

一旁自然少不了兵卒的鞭子抽了上來。

胡十一都上去踹了一腳:“你他娘的,給你吃的喝的還嘰歪!找抽!”

山宗今日卻沒教訓他,隻掃了兩眼,聽到最後一句甚至還咧了下嘴,唯有眼中幽沉。

“剛才這裡在說什麼?”長孫信從另一頭踱步而來,狐疑地瞄瞄山宗,又往犯人那頭看。

未申五已經被抽了幾鞭子,踹去犯人堆裡了。

甲辰三摁著他肩,他怪哼了幾聲,似乎很聽甲辰三的話,沒再明知故犯。

長孫信也沒聽清,隻當自己聽岔了,看一眼山宗,見他抱著刀往自己身後看,一身的痞樣,越看越不順眼,轉頭走了。

胡十一走到山宗跟前:“頭兒,金嬌嬌沒來,一直沒見到她呢,隻見到長孫侍郎一個人來的。”說完看了看他神色。

山宗移開眼,難怪沒看到神容,原來她沒來。

“知道了。”他轉身走了。

……

官舍內,神容寫完一封報平安的信,交給紫瑞送出去,吩咐快馬加鞭送去長安,好叫她父母放心。

否則擔心她母親又要有什麼安排。

信送出去,她出了房門,走去廊上,到外院門口,正遇上廣源。

“貴人。”廣源停下向她見禮,自她回來後還是剛剛瞧見,不免多看兩眼:“貴人可是要去山裡,我去為貴人安排。”

神容真要去也沒人攔得住她,但關外這一行叫長孫信都懷疑了,不想惹她母親不快擔心,還是搖頭說:“算了,暫時不去了。”

廣源隻好作罷,小聲道是,心裡惦記著自家郎君,也不知他回來後如何了,還沒能去軍所看望過。

紫瑞送了信回來了,見神容在院門外站著,百無聊賴的模樣,提議道:“少主不如去城中走走,反正也不是去山裡。”

神容想了想:“也好。”

廣源聽了,麻利動腳:“我給貴人備車去。”

近來春日盛了,幽州城也熱鬨許多,往來了不少商人。

神容從馬車上下來時,正好看見一行隨從簇擁著何氏進了對麵一家布坊裡,左右皆是說說笑笑的模樣。

紫瑞在旁道:“少主不在的這些時日,刺史府正在籌辦那位趙姑娘的婚事,聽說沒有多久了。”

她點點頭,料想也是趙扶眉的婚期快到了:“那就彆驚動他們了,隨便走一走就是了。”

紫瑞招來東來,讓他跟在後麵。

東來跟上,眼觀四周,沒幾步,就注意到了附近多出來的人,看一眼前方的少主。

神容走到一家胡商的鋪麵前,看到他們在門口擺放著賣的小玩意兒,一串鈴鐺掛在邊上,輕輕地響。

頓時叫她想起了之前跳舞時腰上的鈴鐺,不悅地白了一眼。

一隻綁著護臂的胳膊伸來眼前,手上拿起了那鈴鐺。

她轉頭,看著忽然冒出來的男人。

山宗拿著那串鈴鐺看了一眼,似也想起了一樣的事,揚了揚嘴角,又拋了回去,回過頭,漆黑的眼看著她:“不去山裡了?”

神容看了看左右,他應是來巡城的,帶著的兵此時還在街尾。

“近期就不去了。”她若無其事地說。

山宗走近一步:“因為我?”

神容又看他一眼,低語:“知道還問什麼。”

山宗摸一下嘴,早就猜到了,毫不意外,嘴裡說起來卻還很輕鬆:“你哥哥又不是不知道這是哪裡,這是幽州,又不是長安。”

是了,這裡是他的地方,還能把他生生隔開不成?

神容轉身往前走,怕被人聽見,輕輕說:“你還很得意……”

山宗看著她,緩步跟上,其實並沒有哪裡得意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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