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第八十章(1 / 2)

他定有過人之處 天如玉 12889 字 6個月前

() 後半夜, 秋風卷著廝殺呐喊聲在河朔大地勁吹而過, 未曾停歇。

一支披頭散發的關外騎兵自攻往幽州城的先鋒中分出, 直往高聳綿延的山嶺而來。

熊熊火把的光幾乎照亮了半邊山外天地,馬嘶人嚎,手中彎刀揮舞, 故意把威嚇的咆哮送入山中。

使者被殺,幽州不降,他們即刻攻城攻山。

山中毫無動靜, 隻有零星幾點火把的光亮在照著。遠處混著風聲而來的, 隻有幽州城頭上急促不停的鼓聲。

一聲契丹軍令, 披頭散發的騎兵下馬,直撲山中那點光亮。

漫長的山道上,進去了就如同被裹進了濃稠的墨裡。打頭的尚未摸清楚走向,眼前忽來寒光一閃, 隻看清一道勁瘦的少年身影,已經睜大眼睛倒了地。

那是東來,一擊殺敵後,迅速折返深山。

後方敵兵立即朝他急追,喝叫聲不斷, 忽而一腳踏空,方知陷入了陷阱。

迎頭幾道駭人的黑影逼近, 刀過頭落。

三五一股的人馬接連入了山,威嚇的咆哮卻變成了不斷的慘嚎。

很快山外一聲怒吼,入山的敵兵不再分散, 聚齊直衝而去。

等著他們的是一片淺溪旁的山腳穀地,忽來亂飛箭矢,隻有一陣,但就在他們聚攏去旁邊野林間避箭時,林中突又有人影遊走而來,鎖鏈聲響,刀光映火送至。

一刀之後斬殺數人,他們就及時退去,隱入山林。

敵兵甚至來不及去追,又來箭矢。

鎖鏈聲響,人影又現,再殺數人,疾退。

終於,有敵兵意識到是入了漢軍的陣門了,大聲用契丹語喊著提醒同伴,往山外退去。

“陣合!”後方,山宗的聲音傳出,冷冽如刀。

鎖鏈聲響,人影遊走,抄向退路,落在後方跟不上及時退走的幾人被悉數斬殺……

望薊山的坑洞附近,火光飄搖。

神容看見那僅剩下的兵卒們收了射箭的長弓退返回來,東來也領著護衛們回來了。

她自樹後走出,看著不遠處那群身影。

陣開,人影自林間迅速遊走,交替而出,出刀者旁必立人掩護;陣合,一擊即退,至狹窄的山間空地,攏而防守。

看似雜亂無章,實際絲毫不亂。

光是這樣看,也可以相信,這些人的確是他的盧龍軍。

身前馬蹄聲疾至。

山宗霍然策馬到了她麵前,扯韁橫馬,上下看了她好幾眼,仿佛在確定她無事。

神容到此時才算完全回神,轉頭去找那些剛剛在不遠處穿梭殺敵的身影,輕聲問:“隻有這些人,能擋住麼?”

山宗胸口起伏,手中帶血的刀指一下天:“他們能以一當百,至少關外想一夜就拿下幽州是沒可能了。”

神容抬頭看天,風湧雲翻,青灰天際退去,天已亮起。

“呸!”山林間陸續走回那群身影,未申五拖著斬斷的手鐐腳鐐,衝著這頭陰陰地笑:“你彆的不行,練兵可要看得起自己,老子們隻能以一當百?老子們能以一當千!”

其他跟在後麵的人都應和著他的話怪聲的笑,居然多了平日裡不曾有過的痛快。

就連跟在後麵寡言少語的甲辰三拖刀回來,吐出口血沫子,都笑了一聲。

忽來一陣破空尖嘯,如疾風勁掃,山宗迅速按馬跪地:“伏地!”

下一瞬,神容被他一把摟住,按倒在地,臉埋在他胸膛,人結結實實落在他臂彎裡。

聲過後,他才鬆開她抬頭。

幾乎所有人剛才一瞬間都匍匐在了地上,此時周遭樹木上都落滿了飛射而來的箭羽。

未申五呸一聲,吐出口塵土:“狗東西們這是急了!”

是山下盲射而來的一陣。

一個兵卒小跑過來,喘著氣報:“頭兒,他們約有先鋒數千在山外,其餘先鋒都去攻城了,關口處還有衝進來的在往此處不斷增兵!”

山宗摟著神容站起來:“他們準備清山強攻了。”

神容按一下急喘的心口,摸到了懷裡的書卷,忽而想到什麼:“他們想要金礦,但不知道具體的礦眼,應當不會真焚山。”

“不會,所以隻會集結兵力強攻。”山宗看一眼頭頂越發亮起的天:“天亮了,隻有利用山勢來抵擋了。”

“嗯。”神容又摸一下書卷。

山宗忽然低頭,對著她的雙眼。

她看一眼未申五他們,迎上他目光:“可還記得東角河岸,他們當初遇險的地方?”

那群人齊刷刷地扭頭看了過來。

“記得。”山宗勾起嘴角:“好得很,就是那兒了!”

他轉頭看一眼東來。

東來看看神容,會了意,快步上前來聽他吩咐。

頃刻間,兵卒們拿木板草料去遮蓋了坑洞口。

東來帶著長孫家的護衛們衝往山道,忽而刻意高呼:“快!他們要殺進來了,快隨我保護金礦!”

山外,敵兵已經大隊入山,衝破山間霧靄,光腳步聲都遍布山林,乍聞此聲,追著聲音而去,隻為得到礦眼。

無人知道他們的後方,那八十道人影已緊隨其後地跟上,如同鬼影。

神容還在原地站著。

山宗翻身上馬,俯身一伸手,抓住她手臂:“上來。”

神容被拉著踩鐙上了馬背,他自後擁住她,策馬即走,踏上高坡。

東角河岸,望薊山拖拽的一角靜默垂墜於此。

後方追來的敵兵約有數百之眾,後方還分彆另有兩股,呈品字形圍抄而來。

東來帶著護衛們迅速跑至河岸和山脈中間的下陷之處,雜草遍布,數丈見圓,坑窪不平。

敵兵追來時,他們正奮力砍去雜草,用刀鑿著那裡土質的山壁,山壁上的一個豁口已經可容一人通過。

隨即回頭發現了自己的處境,護衛們頓時四散而逃,東來則立即往豁口裡鑽去。

披頭散發的敵兵們聽領頭的招手一喝,頓時直撲豁口,認為那裡就是礦山的礦眼了。

連續衝入的人沒有出來,反而傳出了駭然的驚呼慘叫聲。

後方的敵兵收腳,有的伸頭想進去看一眼情形,後方忽來飛箭,從山林雜草間射出來,逼迫他們躲避,不得不鑽入,又是慘嚎。

箭隻一陣就沒了,終於有剩下沒進去的趴在豁口邊看清了裡麵的情形,那裡麵居然是個深不見底的泥潭,如桶一般,此時全是他們的人落在了裡麵,掙紮慘嚎著被泥潭吞噬。

東來攀在豁口邊的牆壁上,躍出來時,外麵還剩下了近兩百多人,居然接連倒了下去。

自後而來的八十個人就像是橫卷過來的,殺敵時根本眼都不眨,似乎藏了無儘的怒火,連命都不顧一般,凶狠萬分,刀是武器,甚至連砍斷的鎖鏈也是武器,眼裡隻有殺,眼都殺紅了,儘是怪聲。

原先還抵擋的敵兵漸戰漸退,四處濺血。

攔在最後方的還有一人,是剛從馬上下來,持刀而立,胡衣烈烈的山宗。

……

一聲急切的號角聲吹響,自山間往外退離,漸漸飄遠。

持弓的兵卒飛快跑至東角河岸,急報:“頭兒,他們退出山外,重新整兵了!”

追來的數百人儘滅,後方兩股敵兵終於學乖了,及時退出去了。

山宗在河邊清洗了刀,抬一下手,兵卒退去。

他起身,往旁邊看,神容正坐在一旁的大石上,此時聽到兵卒報的話,朝他看了過來,白生生的臉被風吹紅,奪他的眼。

山宗盯著她,聲不絕放低:“暫時沒事了。”

她剛放鬆一些,又不覺蹙眉:“隻是暫時?”

山宗又看一眼天,從夜到日,從日升到日斜,這一通抵擋,幾個時辰都過了,她這樣精貴的人,到此時水米未進,都是因為跟在他身邊,經曆了這一通戰事。他笑一下,點頭:“如果沒猜錯,整兵之後還會來攻。”

神容臉上依舊鎮定,隻是稍稍白了一分。

山宗看著她的臉:“現在隻有一個出路了。”

神容立時抬頭看向他。

他提著刀,漆黑的眼底蘊著光,聲音沉沉:“孫過折擅長蠱惑人心,忽然有了十萬兵馬,一定是他利用什麼條件聯結了其他周邊胡部,或許就是金礦。他會連夜派來使者,無非也是想拖延時間讓大部進關,可見這十萬兵馬也未必是鐵盟。”

神容想了想:“那你打算如何做?”

“隻有突襲。”他說。

河邊一聲怪哼,似笑似嘲,是蹲在那裡清洗的未申五。

幾十個人蹲在這河邊,連河水都被他們手裡刀兵上的血跡染紅了。

未申五扭頭看過來,齜著牙笑:“突襲?就憑這山裡僅剩的百來人,你有什麼把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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