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剛喊話的契丹首領上前,順服的如同一隻羊羔,用契丹語小聲稟報探得的消息――
山宗的大軍裡的確有女人蹤影。
這才是他們願意出動的最大原因,那可能是長孫家的那位小女兒,山宗的女人,也是最可能擁有山河社稷圖的人。
所以如今的山宗也許真的持有山河社稷圖。
以盧龍軍曾受的重創,和他們在長安的動作,他也完全做得出來這樣的報複之舉。
馬上的人揮動了手中寬口的彎刀,一句契丹命令傳下,全軍出發。
……
狂沙卷過,地上伏著一個兵聽完動靜後起身,往後方稟報:“兵馬往這裡來了!”
山宗坐在馬上,抽刀出鞘,下令:“按我計劃,分頭而動,上中下三路,半個時辰拿下就撤走!”
後麵三州鎮將抱拳,各率一支分兵,分頭出發。
當年那座甕城還在,就在前方。
距離孫過折趕來的地方不足五十裡。
山宗選擇這裡,就是要讓孫過折相信他是報仇而來,甚至不曾提及薊州。
何況這裡他曾攻下過,實在太過熟悉。
三州鎮將率軍分三路襲向前方甕城,裡麵駐守的契丹軍頓時開始抵擋,城頭飛落箭矢不斷。
就在此時,胡十一忽然快馬回到後方:“頭兒,那孫子轉向了,沒往這裡來!往咱們出發的深山那裡去了!”
山宗沉著雙眼:“我就知道他會來這招,那就加快拿下這裡!”
風過山林,群山連綿。
神容的馬上了高坡,忽聞後方薄仲緊急的一聲低呼:“戒備!”
清晰可聞的馬蹄聲已經傳來。
神容循聲看去,塵煙彌漫,大股兵馬正往這裡而來。
薄仲已率一支兵馬迎了上去。
神容拽一下韁繩:“換個方向走。”
孫過折果然狡猾,竟然沒有直接去迎戰山宗,而是搜尋到她的蹤跡,直接來追捕她。
山宗也推測過可能會有這一出,但越是這樣,越說明他上鉤了,堅信有山河社稷圖的存在。
一行仍有數千兵馬跟隨,皆是山宗親手所訓的幽州軍中精銳,在一行鐵騎長率領下,隨她換向而走。
龐錄騎著馬,聽見遠處傳來兵戈聲,隻這短短一程繞山的路,竟然已不在方才的方位,看了眼旁邊起伏的山脈,不免驚奇:“這是往哪裡走?”
神容在前方馬上說:“往甕城走。”
山宗說過,如果孫過折想對她動手,她就是待在大營也會有險,所以讓她隨軍而動,這時候她就立即趕往甕城,他會拿下甕城,牽走所有兵力,讓她進入。
眼前豁然開朗,已走出群山,到了另一頭,帶著塵沙的風瞬間迎麵撲來。
神容夾了馬腹,往前馳馬出去。
遠處薄仲迎戰的那邊已率人在退,依稀可聞聲響,所退往的方向也是那座甕城。
神容從未騎過這麼快的馬,契丹人的呼喝聲似乎近了,他們可能終於發現了這裡數千人的隊伍,在往這裡追來。
但他們已來不及了。
遠遠的,她已能看見那座甕城,在陰沉天色裡廝殺漸息。
裡麵駐守的契丹軍並不多,因為孫過折早已將重軍集中往薊州圍擋處。
此時甕城城門已破,裡麵的契丹兵馬追著一支鎮將率領的人馬往遠處奔去,徹底丟棄了這裡。
龐錄騎著快馬回頭道:“他們被引走了!”
一切如山宗安排。
數千人的兵馬瞬間衝入甕城裡。
神容的馬進去時,竟還有殘餘的契丹兵藏著沒走完,舉著刀朝她這裡衝來。
可惜還沒近身就被一刀解決,駱衝騎著馬衝過神容前方,狂肆地大笑:“想不到老子們還能再來這裡殺一場,居然還得保護個夫人呐!”
神容喘口氣,回過頭,薄仲已經帶人跟入,緊跟而至的契丹軍漫長的拖拽著直追了過來。
“關門!”薄仲大喊。
神容趁機下馬,被一隊幽州軍護著,往甕城城頭上退避,不忘從馬鞍下拿出什麼抱在懷裡,一手掩著兜帽,儘量不去看那些四處倒地的屍首。
上了城頭,幽州軍迅速架起□□,立即轉換成防禦一方,箭指下方追至的契丹軍。
神容往下看去,下方的契丹先鋒兵馬停住,當中一匹馬上坐著個髡發垂辮的男人,離得遠,隻能看見他青灰的臉色,短須,目露精光。
他的手抬起,隨時可能落下,那就是大軍攻來之時。
“聽說你想要山河社稷圖。”神容忽然開口。
孫過折的手沒有落下,顯然聽見了,抬頭看來的眼神陰鷙。
下方衝擊甕城城門的契丹軍似乎都凝滯了動作。
神容從後方走出一些,手裡捧著從馬鞍下拿出來的東西。
一捧疊得齊整的玄布。
孫過折甚至在馬上動了一下,眼神瞬間凝結在她手上。
“說好的要讓此圖現世,我這就讓你親眼看看。”
神容一手搭上去,緩緩展開。
一張黃麻紙自這捧布中被風吹起,落下去。
契丹軍中瞬間騷動,忙有一個披頭散發的契丹兵下馬,撲搶著送到孫過折手裡。
他接過去,隻見上麵細密的線條,旁書幽州礦脈,匆忙展開來看,卻戛然而斷。
隻不過是一塊碎角。
青著臉往上看去,忽見上方的女人手一揚。
大風而過,那塊玄布招展,上麵赤金的兩個大字:盧龍。
是盧龍軍旗!
當初那麵在這裡被斬落的軍旗如今又升了起來。
神容立即往後退去,隱入軍士後方。
遠處忽來一陣急促號角。
她知道這裡安全了。
果然,下方瞬間兵馬齊動,迅速退去。
山宗已經直殺進圍擋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