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本小冊子有的是不同版本的史冊,有的是民間流傳的話本故事。每本書裡在提到隱客雲家的頁數都被折了頁,甚至用紅筆圈了起來。
雲公子坐在石桌邊,慢慢翻看著這些書冊。他展開被折起的頁腳,望著方正小字下像沿尺子劃過的紅線,莫名覺得手中的書冊變得沉甸甸了些。
春-光柔和,煦風也溫柔。花牆上爬著一朵朵紅色的薔薇,牆下垂柳,嫩綠的枝條慢悠悠地吹拂。
雲家,若說是江湖中一個門派倒也算不上。雲家並不收徒,也不參與任何江湖紛爭。雲家人嗜劍如命,不羨名利,隱居深林間,日夜與劍為伴。窮極一生追尋人劍合一上善之道。
史書記載,前朝覆滅前,前朝皇帝曾重金求雲家人相護,然而連雲家人的影子都沒找到。
有人說,雲家人個個都是劍癡,早就走火入魔,葬於山野間。
也有人說,雲家人並不收徒,隻憑父子相傳,出神入化的劍術早已失傳,這世上已早沒了雲家後人。
雲公子默默翻完所有,將一件件東西規整地放在木盒子裡,鄭重道:“謝謝。”
“沒什麼可謝的,都是小事而已。我也就隻能做這些小事幫你了。”單芊月垂著眼睛,將鬢邊的碎發掖到耳後。
隨著她的動作,被掌摑過的痕跡更加明顯。
單芊月怔了怔,這才反應過來,又急忙將故意遮在臉側的碎發撥弄下來。
“你打算離開這裡了是不是?”單芊月問。
“是。”
雲公子以為她會挽留,卻見她點點頭,從腰側取出一個粉粉嫩嫩的荷包放在石桌上。
“這是一點碎銀,裡麵還有房契和鑰匙。我在景西巷給你買了個小院子。你彆急著拒絕,不值錢的,我也沒什麼錢。就是很普通的農家小院。就算你要去找自己的家人也要有個落腳的地方不是?”
生怕他拒絕似的,她的語氣又急又快。
“我沒做什麼事情,當初是你先救了我,於我有救命之恩。王妃心善說府裡的藥材根本用不完,都是宮裡時不時送來的。所以也沒要我格外給你付這幾個月的藥錢。你若想謝便謝王妃好了。我給你買個小院子,算還你救命之恩。咱們就兩清了!”
雲公子隱約猜到了什麼,可他沉默著。
她狠狠心:“兩清之後就彆再見了!你之前說的對,我不能任性啦。而且母親給我找了個好人家,過幾天就要定親啦。再來見你不方便……”
“也好。”他說。
“那……我走啦……”單芊月依依不舍地轉身。轉身之後,淚如雨下。
她走了幾步,忽然轉過身朝他跑過去,撲進他懷裡,緊緊抱著他的腰。
“你彆推開我,就一會會兒就好……”
她哭得那麼傷心。
雲公子沉默著,他忽然很希望在他忘記了的那個過去裡沒有心愛人。然而他不確定。因為不確定,他連安慰單芊月都不行。
他筆直而立,無動於衷得過分絕情。
就連單芊月哭著問他:“我一直等你恢複記憶好不好?”“如果你恢複了記憶沒有心上人會不會選擇我?”
他依舊絕情地沉默著。
單芊月離開後,他在柳下立了許久,然後握起長劍。長劍出鞘,他整個人的氣質都變了。躲在角落偷看的小丫鬟駭得連連後退。
單芊月今日過來是與雲郎道彆的,相當長的一段時間她都不會再來這裡,所以走前去見了青雁,鄭重地道謝。
“不是多名貴的首飾,卻被我珍藏了很多年。希望王妃不要嫌棄。”
她說的謙虛。盒子裡的玉簪卻價值連城。而且這是她母親留給她的遺物。
單芊月再次向青雁道謝。
青雁請她吃荷釀酥,可是看一眼白瓷小碟裡的荷釀酥隻剩三塊了,話鋒一轉,請她吃桂花糕。
她瞧著單芊月憔悴心碎的樣子,有些惋惜。在她印象裡的單芊月是多朝氣鮮麗的曼妙少女呀。
她惋惜地歎了口氣。
“何必呢?是漂亮衣服不好看還是山河四方的美食都吃遍了?小小年紀何必交了自己的真心,無辜惹了一身的傷。”
單芊月淒苦一笑,道:“一身傷算什麼,若他願意,我什麼都可以給他。”
青雁搖頭:“你這傻孩子真的是傻。分明有聰明的法子稱心如意,偏偏隻會一門心思地付出。什麼都可以給彆人?這話可不對。身為女子,就算身子給了,也不能把真心完完全全地給了。”
段無錯路過窗外,青雁清淩淩的聲音剛巧飄入他的耳中。他抬頭,從開著的窗戶望向懶倦靠在美人榻的青雁側臉。
窗台上擺著姹紫嫣紅的花,花兒遮了一點她的臉。
段無錯忽然覺得看不清青雁的表情。
以前,他也從未嘗試去了解她。
是夜,青雁被折騰得很重,散了架似的軟軟縮在被子裡抱著他的胳膊一個勁兒搖頭。
“夫人,可是被逼和親?說不定以前還有個心上人,被迫拆散。”
青雁抱著他的胳膊睡著了。
段無錯的指腹輕撫她汗津津的臉頰,在暗色的夜裡,長久地凝視著她。
作者有話要說:有些人嚷著要虐段老九了,你們什麼心態?!!!壞不壞!壞不壞!壞不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