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宮內。
弘西十二所建於慶朝太祖時期,是未出閣封府的皇子們住處,翻修了幾次,如今外牆還偶有脫落。
這裡是承載著大慶皇朝曆史的老住處。
禦前太監趙順端著宮燈,疾步穿過層層宮道,來到五所殿門外,這是一座三進院子,今日裡外十來個小太監守在這兒。一眼看去,果然看到天井中央,一個清雋少年跪在石板地上,那石板到了冬日晚上能比冰錐子還刺人。
少年不過十五歲,這麼跪下去,落了疾,皇上怪罪下來就是大事了。
“我的主子喲,淑妃娘娘聽聞您還在這跪著,立刻讓奴才來叫起了,您快快起來,彆跪壞了。”
趙順是內務府的裡大太監,掌禦前,在皇上和各宮娘娘麵前都是得臉的。
見少年跪的臉色都發青了,立刻對著外頭吼道:“一群不懂規矩的玩意兒,九皇子跪這兒都不知道勸勸,即便不勸,也該擋擋風兒,要是傷著了賠了你們狗命也不夠。”
九皇子魏司承,弘元帝最寵愛的皇子之一,他還有個特招人妒的乳名:青雀,要知道除了幾位得臉的公主外,魏司承是唯一有乳名的皇子。他生母據聞是皇上的真愛,可惜早逝,後由淑妃娘娘記名撫養,宮裡頭都知道,魏司承從小受儘寵愛,為人單純良善,是難得對下人都和和氣氣沒什麼心眼兒的皇子。
就一點不好,對學業不上心,總想著出海經商,要不是皇上攔著,怕早就跟著商隊跑了。
今日皇上考教各位皇子,獨獨魏司承什麼都沒答上來,顯然是連太傅布置的課業都沒看過,皇上一氣之下令他麵壁思過,明日就去鬆山書院聽講學,好好學一學人家文人風範,將玩興好好收一收。淑妃娘娘罰他跪一個時辰,哪曉得這九皇子,還真結結實實跪了一時辰。天寒地凍,之前就有個小太監跪的雙腿凍傷,年初就給截了肢。
魏司承跪的久了,站的有些艱難,膝蓋抖了抖,全靠隨身太監德寶撐著,唇色都發白了:“一時辰到了嗎,若沒到還是跪著罷,勞煩趙公公通傳了。”
看魏司承臉都凍得發紫了,還在關心時辰,趙順差點說都是淑妃娘娘故意折騰著您了,您身上這麼多暗寂,哪個不是淑妃娘娘經年累月折騰出來的。
但這些話趙順不能說,也說不得。哪個做到大太監的,都不會輕易站隊,得罪如日中天的淑妃娘娘可不是找死嗎。
“時辰到了,您彆擔心,奴才這就去趟太醫院為您請位大使為您看看?”
大使低於太醫一檔次,但來的及時。
“睡一覺便好了,彆勞煩大使了,父皇還生氣嗎?”
“聖上讓奴才明早陪著您去鬆山書院,另外,奴才聽到個消息。”趙順左右一看,見四下無人,才湊近,“聽聞聖上有意讓您去書院學習一年半載。”說是學習,誰不知道皇上是覺得九皇子太頑劣,該好好管束一下,書院正是好地方。
魏司承目光劃過一道莫名光芒,隨即哭喪著臉:“這不是要我命嗎?”
看魏司承那張漂亮的臉上滿是無奈,趙順覺得九皇子真是最懶的皇子了:“您可彆再惹聖上惱怒了,我的小主子喲。”
“天氣寒冷,趙公公可要進屋喝杯暖茶?”
“奴才謝過九皇子,就不進去了,您早些歇息。”趙順笑著,他最喜歡的就是這九皇子,沒什麼壞心思,無論受了什麼罰都不惱怒,宮裡最缺的可不就是這樣陽光一般的存在嗎,難怪皇上從來不舍得重罰九皇子。
送走趙順,魏司承回到裡屋。
所有笑容都收了起來,隨伺小太監德寶拿來化瘀膏遞了上去,魏司承拉開褲子,膝蓋處已經有些凍傷,泛著青紫,再跪一段時間就要爛了血肉了。
他麵無表情地將藥膏抹在淤青紅腫的膝蓋上,完全不像在承受疼痛。
德寶實在不忍看:“主子,您萬金之軀,怎可用來受傷呢?”
“不忍常人所不能忍,何以得到心之所念。”他從小就明白一個道理,在宮裡,不去爭,就會死,“宮裡那麼多眼睛,不真受著,誰能信?就是那趙順,誰都不沾手,隻忠誠於父皇,隻有經過他的眼,父皇才能信我。”
“宮外有什麼消息。”
“張府十八號,李府的三號,失去了聯係,可能犯了事,或是被趕出了府。”
魏司承在宮外有勢力,都是他的母親去世前留給他的,他後來收買了幾個牙婆訓練了一些無家可歸的逃荒人家,什麼年齡段都有,拿捏住弱點,再把他們安插在各個重要府邸充當他的耳目。
這些耳目都簡單的用數字來代表,方便稱呼。
當然,他也不指望這些被威脅的人能夠幫自己得到有用消息,他不過想了解最基本的動態和消息。
平日這些人如何生存,魏司承都不會參與,也很少聯係這些眼線,這些低端探子不用怎麼培養,隨時能撤走和更替。
他站起從榻上櫃子裡拿出了一副象棋棋盤,隻是每個棋子上的字卻不是尋常的,反而像各種姓氏的集合,捏著其中一顆棋子:“哪個李府?”
京城有三個李府,官位不同,地位也不同。最大的莫過於剛從浙江平調來的李昶家了,官居三品。
“是工部左侍郎李昶家的李府。”
“李崇音的那個李家?”魏司承眼眸中,迸射出一絲勢在必得的光芒。
李崇音,這個天資卓絕的人,才能天授。李昶在地方上的確政績卓絕,不過這不是頻繁升遷的主要原因,前些年搗毀了不少山賊和反賊的老窩,為帝王心裡去掉了不少前朝餘孽才是升遷關鍵,而在一次偶然機會,魏司承得知這些背後與李崇音有關。
這人,他是一定要得到的,要在其他皇子發現之前。
“那這兩個失聯的家夥……”
“觀察一陣子,死了便給他們家人一些銀錢安撫,沒死的,看情況處理掉。”
“是。”德寶準備了幾張秘條,打算到時候讓底下人送去宮外。
“三號在李府做了什麼?”膝蓋的痛楚令魏司承略微不適,便想找些事情分散注意力。
德寶隻知道個大概,信息上連丫鬟的名字都是沒提,一個丫鬟哪配有姓有名,不過是當做一則趣聞隨著情報一同上來,給主子添個樂趣而已。
“那個丫鬟不簡單。”聽完後,魏司承評價道。
“您的意思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