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崇音還小,不立業無以成家。”李崇音一如既往地拒絕。
餘氏淡笑道:“成日拿小來糊弄我,你既然打算三年後秋闈,親事自也該提上日程,無需你立刻成親,但提前說一說人家,也好過媒婆把咱們家門檻踏破。”
李崇音剛來京城時名聲不顯,可是隨著他出現在世家視野中的次數增多,閨秀們也開始對這位風姿品貌無一不優秀的人蠢蠢欲動。加上她們各自家中人,特彆是一些與李昶同朝為官的,多半對此子有些了解,加上手籠之事,聖上可是對李家記在心裡的,若能促成親事,自然是樂見其成的。
“近日也有不少閨秀打聽過你,你可有中意的?”
“小姐們處在深閨中,音可沒機會見,不然豈不是壞了小姐閨譽,能怎麼中意?”李崇音直接無視了時不時的“偶遇”。
“聽你這話,還想見上一見?”
從話語間能感覺到,母子兩關係並未太過疏遠。李崇音眼底剛染上笑意,又想到自己說不得的身份,眼中點星喜悅散開,聲音漸低:“兒子已在年前向聞舍先生告假,於下月末遊學,學海無涯,待取得功名亦不晚。”
遊學隻是托詞,所有密謀之事目前也隻有魏司承這位主子知曉。
看李崇音恭敬的姿態以及連連推拒,餘氏也不想逼得太緊。
隻是見他與雲棲站在一起時的和諧,以及兩人舉手投足、甚至一個眼神就能明白對方意思的默契感,實在讓餘氏不得不警惕。
雲棲在靜居深受寵愛的消息,並非空穴來風。
這兩人,怎可以?豈不亂了綱常。
母子兩又說了會話,餘氏才有些精神不濟,行了幾步,又轉身,像是意有所指般。
“音兒,”餘氏輕聲說著,“雲兒是李家人,你亦然。”
這話說的含蓄,一般人或許聽不懂,但李崇音如何不懂,一是承認他的地位,二是希望他明白,他是兄長,不該與妹妹太過親近。=杰米哒XS
雲棲小不懂事,你李崇音已成生員,堂堂正正的慶朝文人,你能不知曉分寸?
一日是李家人,就永遠都不能動李家女。
三月底,桃花灼灼,隨風漫天飛舞,清風吹起他的衣角。
偶爾路過的丫鬟們,看到這一幕,均是迷了眼,墜了心。
有種人,一見終難忘。
李崇音伸出白皙修長的手,接到一瓣,再張開手時,隻剩碾碎的殷紅汁液殘留掌心。
來到李府門外,不理會奔來的婁尚,不言不語上地翻身上了馬。
他策馬出了城門,馬鞭揮舞,在郊外狂奔,內心的不忿、鬱鬱、躁動無法宣泄。
直到發現被人尾隨,他才慢下了動作。
這是一夥身著慶國百姓服飾的人,他們眉宇間透著殺伐,一衝眼看著普通,但身份一定不是普通百姓
。
李崇音勒住韁繩,他認得他們,在他前些時日被一夥人追殺,險些喪命時是他們出手救了自己。
當餘氏得知他們想見李崇音,並勸他回詹國,魏容瑗出麵將他們趕至城門外。
李崇音生在慶國,長在慶國,此生也不可能去敵國。
本以為這樣他們就會放棄,奈何這群人遠道而來,肩負著使命,誓要見到李崇音才罷休,他們躲在城外伺機而動。
皇天不負有心人,終於被他們盼到了李崇音。
“世子!”他們齊齊下跪。
李崇音掃了他們一眼,用一口還算流利的詹國語回敬:“哪來的世子?”
這群人哪想到,從未去過詹國的李崇音,居然說了一口這麼流利的詹國話,不免喜出望外,這是何等的天賦異稟才能這麼年輕學會他國言語。
一護衛想要言明來龍去脈,李崇音哪有心情再聽第二遍,該知道的都知道了,他現在控製不了自己的情緒。
“世子請留步,侯爺身染重病,詹國形勢嚴峻,侯爺隻有您一個血脈,他隻希望您能回去看看他!”
“你們客氣了,我相信不是回去那麼簡單。”隻是回去看看,何須現在才過來。
“世子,您難道忍心這般對您的生父嗎?”
“生我、養我、育我的是李家,與他何乾?他重病,又與我何乾?”
他的冷言冷語,成功逼退這群熱血戰士。
“回去你們該回的地方。”
甩開馬鞭,一陣風一樣馳騁。如果不是這群人,他就還能繼續在李家的美夢,是他們的出現,破壞了這一切。
胸中的怒氣堆積,出不去,進不來。
魏司承騎馬遠遠地看著這群人,眯了會眼。
“九爺,他們看上去要回詹國複命了。”德寶輕聲道。
“路上跟著,分批解決,留下東宮的痕跡,再剩一個活口回去。”
這一個活口是為通風報信用的,九爺是想借力打力,混淆視聽,用外部力量幫自己鏟除異己。
試想那個殘忍弑殺的江陵侯知道自己的親信被慶國“太子”暗殺,會不會坐視不管?
德寶心微微抖了下,道:“若是李三公子知曉…”
“知道了如何?”
“你說,他是什麼身份?”魏司承覺得,一定與雲棲那日去山上有關。
“這……”德寶不敢妄加揣測,李三公子身份,還真不好說。
京
城外,有一處五城兵馬司的營地。
慶朝提倡官宦子弟練武強身,平日會開放一至兩處演練場,李崇音無事時陪李昶來過,這次過來直奔靶場,現在是正午,是士兵訓練人數最少的時候。
抽出箭矢,拉開長弓就朝遠處的靶子射去,正中靶心。
遠處敲鼓人報出數字,引得一片歡呼。
李崇音並沒理會圍觀人,一路走到旁邊的五石弓之處,再次拉弓。
銀色的光芒不斷從
手中射出,在空中破開一道道浮光掠影。
如果不是這普通的靶場沒有更重量級的,他也許會挑戰八石也未可知。
天色漸暗,遠處春雷劈入山間,雷聲隆隆。
他始終沒什麼表情,像是沒感情的木頭人,重複著動作,胸口被魏司承刺傷的地方,因為用力再度崩開,鮮血染紅了胸口。
有士兵看到急忙喊來了軍醫,李崇音也不理會,絲毫沒有平日溫雅公子的樣子。
雲棲將他從囫圇中拉回,本來平靜了許多。但接二連三的刺激,讓他本就不穩定的狀態越發暴躁,漸漸有了雲棲曾看到的陰鬱冰冷的模樣。
一開始還有幾個士兵圍觀叫好,但看著李崇音不要命的架勢,歡呼聲也低了下去,兵馬司指揮吩咐著其餘士兵先離開,營地暫時關閉。
陰雲密布,有人換了輕便戎裝來到他身後,看著像是陷入狂躁狀態的李崇音,這家夥被雲棲從山上帶下來的時候,狀態就不穩定,雲棲的擔心是合理的,他還年輕,不夠老練的心態讓他麵對真相時,情緒不穩定。
“一個人多無趣,比一比如何?”
說著,魏司承命人收回被紮成刺蝟的靶子上的箭矢,魏司承拉弓,挺起背脊,全身肌肉凝聚力量,仿佛蘊含著無窮爆發力,左臂下沉,箭矢如光般射向靶子。
兩人射入靶子的箭矢同樣多,各有勝負。
直到箭筒裡隻剩下最後一根箭,李崇音才如夢初醒般回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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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雷霹靂下落,將那靶子劈得四分五裂,冒著煙氣。
粗壯的雷電,瞬間照亮了他們的臉。
“再不去醫治,可要英年早逝了。”魏司承迎著暴雷,取出最後一根箭,說道。
李崇音摸著那處未愈合的地方,反倒笑了起來。
魏司承的箭差點掉出靶子,驚險刺入邊緣,他笑了笑,放下長弓。
兩人行至一帳篷,屏退了他人。
“殿下,若得不到一樣東西,您會如何?”
“儘我之所能,如若不行,另尋他法。”
“如果是我,斷其後路,拆其羽翼,讓她無路可走。”
魏司承看了他一眼,道:“你要說什麼?”
“如若讓您領兵西北,你不必拒絕。”
“你怎麼肯定就是我,再說目前也隻是邊關告急,並沒有讓皇子領兵的意向。”
“西北戰事吃緊,破邊城是早晚之事,陛下要弘揚慶國之威名,必然需要皇室人出現以鎮軍心,而您在各方麵,相對合適。”
“胡人蠻橫,戰力以一抵十,你想讓我送死?”魏司承仿佛動怒了。
“唯有手握兵權,您的話語才有人願意聽。一來將在外軍令有所不受,您能得到軍心甚至軍權;二來放鬆其餘皇子警惕之心,在競爭最激烈之時,您穩坐釣魚台;三來能讓聖上對您更加放心,聖上要的是讓他放心的繼承者。<”李崇音並不畏懼他的怒意,據實說道。
“我不在京城的日子,所有朝堂勢力,將會被他們蠶食乾淨,也許等不到我回到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