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儲君(1 / 2)

鳳棲青雀台 童柯 11995 字 3個月前

李崇音打開機關扭,走入密室。

蒟蒻與梧桐兩人低著頭亦步亦趨,卻發現前頭的李崇音腳步一頓,像是察覺到了什麼。

他掃視了一下周圍,按照記憶中最後的擺放位置一一核對,發現十幾處被翻動過的地方。李崇音想來不會忽略細節的變化,又看向最末端上方的畫卷,擺放得很混亂,像是匆忙之下隨意疊起來的,其中一卷甚至開了線。

李崇音抬手,阻止她們繼續跟著。

獨自走了進去,一步步靠近餘氏的藏身處。

躲藏在書架後方的餘氏從書的縫隙間望向另一個過道觀察,她小幅度地屏住了呼吸。

李崇音來到畫卷處,側眼一看,發現了露在書架腳邊的一小方衣角。

眼熟的布料,請安的時候曾見過。

他眼眸微暗,將那散了的畫卷重新係好,對密室門口的兩人道:“平日離開後,都應檢查一遍,看是否有疏漏。”

蒟蒻兩人連忙稱是。

放好畫卷,李崇音便帶著兩個侍女走了出去,看起來並沒有發現密室內多出了一個人。

餘氏緊張地冷汗冒了出來,她重新走到書架前,打開畫軸。望著這一幅筆法成熟繪製精美的仕女圖。另外又開了幾幅,都是同一個姑娘,不同的場景,有寄情山水的,也有樓閣鬨市的,各種場景無一不足。

沒有看錯,不是什麼其他長得像的女子,無論是神態還是舉止,這就是她的女兒。

餘氏有點無法接受,試圖打開其餘幾個畫卷來反駁這個發現,卻悲哀地發現都是同一人。

她想到幾年前,李崇音收留蒟蒻的那一幕,他說是看蒟蒻長得像新來的妹妹,起了惻隱之心才收留了對方,沒有其他非分之想。李府的仆從也都很好地接受了這個事,絲毫沒懷疑過,他們不認為光風霽月的李崇音會說慌,反而覺得三公子宅心仁厚,寵愛幼妹。

單單隻是因為寵愛幼妹,就能收留其他女子,就是餘氏都差點信了。

慶朝是不允許同姓通婚的,哪怕沒有血緣關係,他們名義上也是兄妹,餘氏沒想到李映月犯了糊塗,李崇音比之尤甚!

原以為向來在女子方麵很是恪守禮法的李崇音斷不會有什麼出格的事,他一直以來是沒有,但一來就來個大的!還是這種將自己妹妹的私畫藏起來的齷齪事,他怎麼有臉!

餘氏心慌意亂又失望至極,又想到那顆放在畫卷旁的藥丸。

若李崇音真對雲棲有什麼執念,那為何從未表現過什麼,特彆是這些年他們兩人根本沒什麼接觸,李崇音與雲棲兩人像是約好了一樣互相不踏入對方的地方。

但看這些畫像,一筆一劃都蘊含著作畫者的心思,若沒心思怎可能如此細膩又打動人心。

那這顆放在畫卷邊的藥丸是給誰用的?

餘氏通過信件知道這樣的藥丸要配成非常麻煩,單單是草藥就難以采集齊全,她手裡的可能是唯二的。

想到這一點,餘氏決定將它們隨身帶走,魏榮媛對他們一家有救命之恩,她不會坐等李崇音害人,無論要對誰用的,她都會在接下來的日子裡查清楚!

她悄聲走向密室門處,聽著外頭的動靜。

半個時辰後,確定一點動靜都沒,她才打開機關,往四周看了下隻有幾個沒關注此處的奴仆,才快步離開書房。

竹林處,李崇音走了出來,平淡地凝望著餘氏的背影。

“公子,是否要……”梧桐問道,她出生南越巫族,對李家並沒有什麼歸屬感。

李崇音瞥了她一眼,冷笑道:“你在說什麼,這是我母親。”

對李崇音來說,生父母並沒什麼感情,從小養大他的是李昶夫婦,隻要餘氏不挑戰他的底線,他暫時不會動她。

梧桐跪地請罪,李崇音道:“先派人看著,看她是否與其餘人聯絡,抖出今天的事。”

奉天殿沉澱在一片寂靜中,針落可聞。

越是緊迫,魏司承越是冷靜。他仔細回憶剛才的對話,試圖尋找漏洞。果然讓他有了發現,父皇雖然憤怒,但語氣中沒有殺氣。

應該不知道之前鬨得沸沸揚揚的齊王刺殺事件是由他一手主導,如果知道就不可能有那麼好說話。應該也沒查到他這些年做的其他事,這倒不奇怪,李崇音雖來到他麾下,他並沒全然信任,自然沒將一些事的把柄落到李崇音手上。

哪怕李崇音清楚他以前的作為,也無法讓皇帝知道,更沒那通天的本事讓弘元帝全然相信,畢竟魏司承是來年的乖兒子形象不是白演的。

接下來,就是考驗他的時候了!

魏司承眼中含淚,滿是濡慕地看向弘元帝,語氣哽咽:“父皇,兒臣的確有那些情報點,您忘了嗎,有一部分是您當初用不到,幾乎廢棄的。母親臨終前怕兒子出意外,便用它傍身以求一個平安。”

弘元帝驚愕了,他還真的沒想到:“你說你母親,她……”

魏司承的母家曾是皇商,在弘元帝當年與江陵侯爭權奪利最激烈的那幾年,傾儘家產保弘元帝上位,因為她從小習武本人身手了得,加上對弘元帝癡心一片,被弘元帝允許可以掌管他們的情報部門。

後來魏司承生母一家因為被弘元忌憚,又被江陵侯從中作梗懷疑勾結外敵,被弘元帝悄然下令屠了滿門,隻留下魏司承一個傳承。

生母被弘元帝帶入宮後,沒多久就為救弘元帝身亡。那之後弘元帝才念起她的好,將幼小的魏司承放到了淑妃名下,也算讓魏司承有了個不錯的出生。

弘元帝有愧,但畢竟是帝王,兒女眾多,再多的愧疚在日複一日中被稀釋了,能分給魏司承的十分有限。魏司承起初在淑妃處處受到刁難侮辱,靠著各種心機讓弘元帝始終記得那點愧疚,漸漸得寵,終在十幾年的潛移默化下,打開了弘元帝冷硬的心。

李崇音最大的失誤,是對他們父子間的情形不熟悉,隻按他的構想去思考。

“是,兒子隻是不想母親的心血付諸東流,若將來兄弟們登基了,能讓兒臣留一條活路。”魏司承涕淚橫流,全然沒了形象,還一把抱住弘元帝的腿,“父皇,兒子隻是怕死罷了,從頭到尾也隻收集收集情報,然後倒賣信息,賺點辛苦銀子,斷然不敢有旁的什麼想法!”

弘元帝的確隻查到這些情報點倒賣消息,其餘的並未來得及查證,魏司承算計的就是這時間差。

弘元帝麵無表情:“那麼那些遍布京城的產業呢?”

見弘元帝果然緩和了語氣,魏司承知道這步棋走對了。李崇音還是對他這些年的作為了解地不夠透徹,從之前父皇的語氣他就聽出了些許不同,與對太子、肅王那種咬牙切齒的恨意厭惡是不同的。

十幾年的溫水煮青蛙,卓有成效。

“自然是為了以後能當個富家翁,兒子也沒彆的本事,最多就是打打仗,其餘的可不在行。”魏司承說著,小心地觀察著弘元帝的表情,然後撒嬌地說,“父皇,兒臣雖然有些小心思,但不是都沒瞞過您嗎?而且無論再怎麼有想法,兒臣對父皇的感情從未變過,這點小心思哪裡逃得過您的五指山?”

魏司承能屈能伸,絲毫不在乎掉麵子地說話。

弘元帝最是吃不消這青雀耍賴的樣子,冷哼了一聲不說話。

“再說了,這事難道不奇怪嗎,為什麼我就想賺點小錢,偏偏這麼多年都安然無恙,忽然在這節骨眼被發現了,兒臣有理由懷疑是有人故意陷害兒臣,兒臣好冤啊父皇!”暗暗指向現在黨派爭奪激烈的大皇子與肅王。

弘元帝果然更厭惡那兩個時刻盯著自己皇位的位子,聞言神情更冷。怒斥道:“男子漢大丈夫的,哭哭啼啼的像什麼樣!”

“兒臣這是忍不住,父皇,您如此英明神武,兒臣從小就對您崇拜有加,您千萬不能被奸人所蒙蔽!”魏司承字字懇切。

弘元帝一看魏司承的眼神,滿滿的赤誠與濡慕,與小時候一個樣,也有些心軟了。

若是真的反感魏司承,他連解釋都是不願意聽的,直接就會在朝堂上廢除魏司承的親王位置,可能與太子是一個下場,這當然也是李崇音所期望的。

魏司承正是看透了這一點,然後將這一點不斷放大。

提到母親讓弘元帝愧疚,再慢慢解釋緣由,然後不斷示弱。

另外,各種崇拜仰望不能少。弘元帝向來自負,他最無法拒絕的就是兒子的崇拜,偏偏他其他兒子不是怕他就是畏他,唯有老九最是貼心。他在其他兒子麵前是皇帝,隻有在老九麵前,才是父親。

魏司承再接再厲,他收斂了神情,然後略帶可憐地說:“兒臣願獻上半數家產充入內帑(tang),還有可將虎符一同交還!”

最後這一招,將銀錢與兵權都交上,才能讓弘元帝徹底放心,讓李崇音這個計謀徹底粉碎!

至於內帑,那是每朝每代皇帝的私庫,說是交上家產,但家產有多少還不是他說了算的。

見魏司承雖然這麼說,但臉上難掩不舍得。

弘元帝差點氣笑了,故意冷嗤道:“你舍得?”

魏司承造作地點了點頭。

弘元帝見他說的不是假話,能把這兩樣東西都一同舍去,不是真的無所求,就是心機深沉到他都看不透的地步。

魏司承遞上了虎符後,就在弘元帝的示意下跪安了。

轉身的刹那,他臉上所有的可憐濡慕儘數消失,目光冰冷如鐵。

你懂釜底抽薪,我亦有過橋梯,真當我不想與你反目是怕了你不成?

今日之報,必將加倍奉還。

雲棲焦急地等待在殿外,剛才裡麵的緊繃的氣息她也是有所感覺,前世並沒有這一遭,這一世定然又發生了什麼不可預料的事。

雲棲等待的時候,她看到不遠處的角落,一個人影穿得仙風道骨,卻行為鬼祟。

她仔細看那張臉,覺得有點熟悉,忽然想起來前世這位擠緣和尚預測了天象,說是有薄蝕,薄蝕在任何朝代都是相當忌諱的一個話題,薄蝕的道來似乎就代表著天道不承認皇帝或者不承認皇帝的繼承者,又或許是要降下天罰,出現天災人禍。

前世薄蝕的確來了,可這位擠緣和尚卻算錯了足足三日,三日之差,偏差千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