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24(1 / 2)

今天是王玄之邀請宋如參加賞花會的日子。

一大早起來, 宋如就被一大屋子鶯鶯燕燕環繞。

年輕小姑娘各有各的漂亮,有念奴嬌這樣不幸淪落風塵的歌女,也有被惡霸欺壓的小鎮女孩白曉曉, 還有從小被滅門變成孤兒、為了複仇加入邪惡組織的女殺手古霜。

都是宋如為了維持劇情不崩,救回來的“女主”們。

念奴嬌為宋如選衣服:“姑娘難得出去一趟,一定要美得豔壓四方。”

氣質清純的白曉曉坐在桌邊編花籃:“要是遇到小姐喜歡的花,就把它摘下來,裝進花籃裡, 我會編花環。”

古霜穿著一身黑色勁裝, 英姿颯爽, “我提前踩過點了, 這次賞花會之行,一定保護好您的安危。”

王玄之推門走進來,“你都離開殺手組織了,彆說踩點這種黑話了行嗎?搞得我們好像是壞人一樣。”

古霜拔劍,擋在宋如身前, “國師, 跟你說過很多遍了, 下次進我家主人的房間, 要先敲門, 不可擅闖!”

王玄之繞過她,從懷裡取出一對翠玉耳環, 遞給宋如,“聽聽古霜說的是人話嗎?倒把我當外人,防賊一樣防著我。就是因為她老警告我敲門, 為了向她展示我在你心裡和其他人不一樣, 我才故意不敲的。仙兒, 彆戴念奴嬌給你選的那對金耳墜,她眼光太俗,試試我這個。”

王玄之這句話說的很長,隻用一口氣說完,前麵夾著古霜,後麵帶上念奴嬌,其實最想說的隻有中間“仙兒”兩個字。

他說完以後就小心臟怦怦跳,唯恐這個稱呼被宋如察覺,然後駁回。他很早以前就想這樣叫了,在她第一次叫他太子哥哥的時候,也或許更早,早到連他自己都說不清楚。

在天宮,他們都叫她仙兒,女媧宮的人、父皇……

但王玄之和宋如關係一向很差,他隻能聽著彆人那樣親昵地喚她。

如今兩人關係突飛猛進,王玄之表麵上故作輕鬆,實則小心翼翼地試探。

她會容許我喚她這樣親密嗎?

念奴嬌:“姑娘長得漂亮,多富貴的扮相都能壓得住,哪裡俗了?”

宋如:“試試玄之哥哥送來的耳環吧。”

念奴嬌:“那和姑娘身上的衣服不搭,等等啊,我再給你重新搭配一套。”

王玄之隻覺得一腳踩實在地麵上。

宋如應聲了!

她承認了這個親昵的叫法。

她沒有駁回。

嗚嗚嗚我終於熬出頭了!

果然隻有熬死她那個渣男意中人,本太子才能上位。

其實宋如壓根都沒發現王玄之對她換了稱呼……

那麼長一段話,誰能發現被夾在最中間的一聲那麼輕的“仙兒”,她的注意力就在他說的耳環上啊。

王玄之大搖大擺地坐在桌邊,讓白曉曉起開,一副男主人的姿態,“你這花籃編的是什麼啊,仔細上麵的毛刺紮到我家仙兒,放著我來!”

宋如笑著說:“我哪有那麼嬌氣?”

早在仙界時,宋如就向王玄之展示過她的仙力,儘管在娘胎裡落下病症,無法發揮女媧後人血脈的全力,她仍舊把仙法修煉得很強。

王玄之很清楚這一點。

甚至知道,他都未必能打得過她。

可就是忍不住想要把她當成一朵嬌花保護,從仙界墜落下界的飛升通道裡,遇到那麼大的危機,他都不舍得讓她出手,牢牢地把她護在身後。

王玄之多想宋如嬌氣一點啊,想要嗬護她,寵著她,縱著她。

連他自己都說不明白這是為什麼。

王玄之決定找人背鍋,“還不都怪我父皇,天天給我灌輸你身嬌體弱的觀念,他那麼寵著你,把我也害成這樣了,都是萬惡的慣性!”

天帝確實待宋如很好。

出門的時候,念奴嬌搶了推輪椅的活,白曉曉在左麵幫宋如打著傘,古霜站在右麵像是一堵銅牆鐵壁,保護宋如的安全。

王玄之眼睛來回掃了幾圈,愣是沒找著安放自己的地方。

他做夢都想當護花使者,奈何他家這朵嬌花完全不嬌,奈何他家嬌花妹妹身邊還圍繞著這麼多跟他爭寵的壞女人!

最後還是宋如說:“玄之哥哥來帶路吧,你走前麵,我們跟著你。”

王玄之在心裡的小本本上,狠狠地記了這三個丫鬟幾筆,遲早把她們全都發配出去!

這座城市是春城,百花常年四季地開放,文人士子最熱衷賞花作詩。

豔陽高照,明媚仿若三月天,芳菲滿園。

紅磚綠瓦,小橋流水,文雅的書生和嫻淑的閨秀在花園裡漫步。

時不時聽到幾句點評:“這朵山茶花,過猶不及啊。抓破美人臉,要在粉白的花瓣上有幾絲紅痕,那紅色‘血跡’理應越少越好。不然就不是抓破美人臉,而是抓花美人臉了。”

“兄台,快看這朵綠菊,世上居然真有人能培植出綠色的菊花!”

“沒見識了吧,那叫綠波如意,不過這盆綠菊,品相確實極佳,在我見過的花裡,能排的上前十了。”

宋如這五人剛一出現,就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王玄之風流瀟灑,念奴嬌、白曉曉、古霜,各有各的美,宋如雖然戴著麵紗,看不見真容,但氣質極為清麗,越是神秘,就越讓人好奇到底是何等仙人之姿。

“快看!是國師大人,還帶著他妹妹和三位美婢。”

“臨江仙可不是國師妹妹,而是他的相好。說起這個,你們就不知道了吧。三年前我在江台城,有幸見過她拋繡球選夫郎,砸中國師做了春風樓的乘龍快婿,那時國師還是個小乞兒呢。”

“國師大人還真是豔福不淺啊,有這等清麗若仙的佳人,又霸占了三個美婢,你說咱們要是邀約那些美婢,他能割愛嗎?”

“不如試試?”

他們相攜向著這邊走來,向王玄之見禮,然後提出邀請,詢問可否同遊。

要是換做往常,王玄之肯定嫌他們太聒噪,直接把人都趕走,可發現他們有意無意地拉著那三隻超級大的電燈泡攀談,他又有了彆的主意。

“張公子,你不是善音律嗎?念奴嬌曲藝很好,不如你們交流一番,她學的厲害了,也好教我家仙兒。”

“曲二郎,我記得你是個老饕。白曉曉在山野小菜這方麵很有一手,上次她做的那個叫花雞,仙兒很喜歡。”

“秦少卿,大理寺斷案很是勞累吧?聽說你最近又遇到一樁疑難雜案,彆看古霜年紀不大,在驗屍方麵很有一套,恐怕你們經驗最老道的仵作都不及她。”

那幫公子哥連忙道謝。

沒想到這事比想象中的容易多了。

難不成他們全都誤會國師了?國師和這些美婢還真就是純潔的主仆關係啊?

王玄之對此求之不得,三個漂亮姑娘卻不肯走。

念奴嬌:“姑娘要我照顧。”

白曉曉:“我想陪著小姐。”

古霜:“我要保護主人的安危。”

王玄之傾身,在宋如耳邊輕聲說:“她們跟你一天兩天可以,難不成還真能跟你一輩子?我不是要你把她們隨便打包送人,但總得相處一下,才知道誰是她們的如意郎君吧?萬一這裡麵就有她們的良人呢?可不能任由她們貪圖黏你這一會兒功夫,錯過終身幸福啊!”

宋如問係統:【如果這些‘女主’和彆人談戀愛,算不算違背原書劇情?】

係統:【不算,她們本來就隻是王玄之的婢女,哪個主家專程攔著婢女婚配?隻不過書裡男主救她們出苦海,她們鐵了心要跟著他,當牛做馬,為奴為婢。】

當牛做馬,為奴為婢。

實在是太過沉重的八個字。

縱使是天大的恩情,也犯不上賠進去自己的一輩子,就這麼鑽進牢籠裡。

如果有另一種選擇,為什麼不試試呢?

反正現在劇情變了,當日城主為了巴結王玄之,想要重懲念奴嬌,是宋如求情。

白曉曉被惡霸強行擄進府裡,要對她做下惡行,王玄之那時候壓根不見人影,是宋如救的。

古霜慘被滅門,是宋如教她武功,幫她報仇。殺手組織不肯放古霜離開,也是宋如用仙法震懾住他們。

既然她們不再把王玄之當做唯一的天,為什麼不試試人生的另一種可能?

宋如並非覺得,女孩子隻有找到好歸宿,才是唯一的出路。但確實是嘗試過後,才能知道自己最想要的是什麼。

宋如:“我有些話想和玄之哥哥單獨說,你們先不必跟著了,晚點我們在園子入口那兒見。”

至於三位姑娘願不願意理會那些男人,聊天的對象是不是王玄之點名的張公子、曲二郎、秦少卿,那就全都由她們自己做主了。

有宋如發話,三個姑娘再不情願,也隻能止住腳步,走之前紛紛叮囑王玄之。

念奴嬌:“姑娘若是餓了,我在輪椅右側的抽屜裡,為她準備了雲片糕。”

白曉曉:“你可千萬彆讓太陽曬著小姐啊,她皮膚嬌,一丁點陽光就能曬紅了。”

古霜:“南麵那個水潭,柵欄有些鬆動,彆帶著主人去那邊。”

王玄之不耐煩地揮手趕人:“還用你們說?我帶的海棠酥比雲片糕好吃一萬倍,我打傘才是最穩當的,就這小破園子,昨天我來來回回走了七八遍,哪裡能去、哪裡不能去,我心裡門清。”

總算擺脫她們,王玄之心裡那叫一個爽啊!

二、人、世、界!

他推著宋如在園子裡閒逛。

賞花遊園。

從前宋如沒有這樣的雅興。

她就像是一根被上的很緊的發條,時時刻刻都在追趕任務,從沒有一時半刻慢下來。

王玄之和她是全然不同的人,他是一個很有生活情趣的人,每時每刻都在享受生活,時光仿佛被他拉長的很慢很慢。其實,他如果不是生在仙魔大戰背景下的天宮,而是凡人界,或許會是一個很浪漫的富貴閒人吧。

王玄之一手推著輪椅,一手撐著傘,風吹的櫻花從枝頭散落,落在了打的油紙傘上,他輕輕一揮,便像是下起粉紅色的雪。

“傻丫頭,你最喜歡什麼花?”

如此簡單的一個問題,宋如一時竟答不上來。

其實她不是一個愛花的人,小時候忙著上學,忙著寫作業,要做題要考試,很少會花時間留意一朵花兒的綻放。

對花最早的印象,是路邊的牽牛花,放學回家總是折上幾朵,拿在手裡邊走邊玩。

後來是教師節,媽媽說讓她給老師買一束康乃馨。

初中時候的班歌是,“好一朵美麗的茉莉花,芬芳美麗滿枝椏,又香又白人人誇。”

最浪漫的應該是玫瑰花吧?但宋如沒談過戀愛,沒有人送過她代表天長地久的九十九朵紅玫瑰。

仔細想想,她最熟悉的居然是槐花。鄉下老家,外婆家的鐵門前,種著一棵老槐樹,每年春天潔白的小花開放時,外公都會帶著宋如,摘下槐花蒸饅頭,槐花饅頭有一種清香。

其實也挺奇怪的,宋如變成孤魂野鬼之後,明明飄蕩了很久,後來加入時空管理局,做任務更是經曆了許多世界。

如果隻按時間長短來算,在地球不過二十來年。可不管她走過多少任務世界,最惦念的始終都是地球那個家鄉。

宋如現在還能十分清晰地描述出來槐花饅頭的口感,十分懷念,可惜再也沒吃到過了。

她像個遊子。

沒人懂她的思鄉之情,歸鄉心切。

宋如最後答道:“槐花吧。”

王玄之有些驚喜,又有點疑惑。

驚喜當然是,沒想到宋如竟然真的會認真思考他提出的問題,像是對他打開了心扉,不再是從前那樣敷衍。

聰明如王玄之,當然能夠察覺得到宋如此前對他的敷衍。

她很少會談及自己的想法,幾乎從不涉及個人喜好。

他們兩個人之間的相處模式,往往都是王玄之在說,宋如默默在聽。

她明明每天都陪在他身邊,可王玄之看她,總感覺像是海上的一處仙山,隔著太多繚繞的迷霧,什麼也看不真切。

——她像個謎。

不管宋如離他有多近,他永遠都覺得真正的她是那麼遙遠。

除了他惹她生氣,宋如因此懲罰他那幾次,倒還有幾分真心的樣子。

這還是第一次,宋如罕見地對他露出一絲真性情。

宋如問:“你呢,最喜歡什麼花?”

王玄之:“我可沒有最喜歡的,是花當然都漂亮,各有各的好看,就沒有哪個是我不喜歡的。牡丹富貴,梅花高潔,蘭花淡雅,桃之夭夭,曇花隻一現……可惜海棠無香。”

係統:【不愧是後宮文男主,從他對花的態度,就能看出來真的是個花花公子。】

宋如如今隻要一想到,劇情裡她會死在王玄之的麵前,就對他有一種很特彆的寬容,難得一次沒有和係統一起譴責王玄之濫情。

每經過一株花樹,她都剪下一枝王玄之喜歡的花,放進花籃裡。

王玄之的視線,總是忍不住落在她身上。

少女雙手撥動木輪,把輪椅推到花下,伸出手半仰著頭去夠花枝,花瓣上的露水折射著細碎的晨光,她的衣袖簌簌地垂下,露出過分白皙也過分纖細的手腕,素手輕輕剪下一段花枝。

他心裡有一種很滿足的喜悅:“為我剪的?”

這是從來一種沒有過、連王玄之都說不出具體是什麼的感覺。

明明在天宮,他收到過那麼多禮物,稀世珍寶他看都懶得看上一眼。

可是她為他剪花,他就覺得整顆心都被塞的滿滿當當。

宋如:“我那裡有幾個很好看的花瓶,可以擺進你房間裡,用水把這些花養起來,你就能天天看到喜歡的花了。”

後來的後來。

隔著很多時間回望。

王玄之捫心自問,他到底喜歡那個女孩什麼?

細細想來,似乎也沒有那麼多驚心動魄的回憶。

他隻是再也不能看花。

花開正好,可是曾經與他一同賞花的那個女孩卻不在了。

王玄之用了很久才明白這樣一個道理,重要的從來就不是做什麼,而是她在他身邊。

當時隻道是尋常。

宋如雙手抱著花籃,王玄之推著輪椅,經過一片粉色的花海,那花朵如同雲霧一般,美得近乎夢幻,花海中有一架秋千。

王玄之:“想不想蕩秋千?”

宋如點點頭。

王玄之正在做心理建設,思考措辭,該怎麼跟她提議,把她抱過去。

就見宋如已經用手臂撐著秋千,直接坐上去了。

王玄之還記得,他第一次想要扶宋如坐上輪椅,結果她卻自己就坐好了,那時候他還因為獻殷勤被拒絕而惱羞成怒,故意說了很難聽的話。

現在他隻是覺得很可惜。

她要是嬌氣一點就好了。

如果她能拉著他的衣袖撒嬌,仰著小臉看他,那雙翠眸裡滿是他一個人的倒影,“玄之哥哥,你抱我過去嘛。”

隻是想想這個畫麵,王玄之就忍不住一陣麵紅耳赤。

但她隻有央求他接受那些凡人界的女子跟隨時,才會對他撒嬌。

王玄之控製不了自己發紅發燙的臉,唯一慶幸的是,還好宋如背對著他,看不到他的表情,也看不出他這些唐突的念頭。

怕宋如自己掌握不好力道,王玄之連忙站在後麵,為她推秋千。

陽光很好,宋如慢悠悠地蕩著秋千,太陽曬得她暖融融的,微風送來花香襲人,令人昏昏欲睡。

嫌頭飾太重,她把念奴嬌為她戴的頭麵摘下來,微微帶著綠色的長發,在光照下有一種透明感。

她半倚著木秋千的架子,神態慵懶,裙擺隨著花海一同輕蕩。

其實和王玄之這個紈絝公子在一起的任務日常,也是一種很特彆的體驗呢,是宋如此前的人生裡從來沒有過的閒散。

越來越多的遊客在這裡駐足,不為看花,隻為看秋千上的少女。

這些人明明都是欣賞的眼神,王玄之卻極度不爽。

他們憑什麼看她?

她是他的女孩。

王玄之是國師,位高權重,直接找到這次賞花會的負責人,把這裡清場了。

宋如睡的半夢半醒,隱隱約約聽到爭吵聲。

“憑什麼趕我們走啊?”

“這是國師的命令!”

宋如問:“怎麼了?”

王玄之:“你蕩秋千蕩的這麼開心,蛇尾都要露出來了,想嚇到彆人?給小朋友留下心理陰影多不好啊,我先讓他們去彆的地方賞花,等咱們走了,再讓他們過來。”

還在睡夢中的宋如,神智本來就不太清醒,聽王玄之說的有道理,又閉上了雙眼。

王玄之癡癡地看著她。

少女對自己的美一無所知,根本不知道她在怎樣顛倒眾生。

王玄之的手指,忍不住撫上宋如的臉。

他覺得這樣還不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