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39(1 / 2)

第二天清晨。

宋如才剛剛做完晨起的禱告, 就聽到侍女稟報:“楚公子在外求見。”

她還沒去找楚淵,他倒先一步來找她了。這會兒外麵天才麻麻亮,依稀還能看到稀疏的星辰。

侍女推開窗子, 宋如隔著窗向外看, 晨起的草尖上凝聚著露珠,濕氣很重,身形頎長的青年靜靜地站在窗外,不知道在那裡站了多久, 就連衣擺上都沾染了朝露的潮濕。

青年抬眼向宋如望來,黑衣黑發黑眸, 仿佛被那半扇開著的窗子, 定格成了一幅畫卷。天光恰好拂曉,一輪明日從雲海裡躍出,和這初生的朝陽一同閃耀的, 是他見到宋如時雙眸裡驟然迸發出的神采。

“日安, 神女殿下。”這是楚淵特意向侍女請教過的問安方式。

宋如:“等了很久?”

楚淵沒辦法對宋如說假話,騙她說, 其實自己才剛到。這是他心愛的女孩,他永遠不會對她撒謊。

他確實來了很久, 這等待很漫長, 但聽著大殿裡隱隱約約傳出宋如晨禱的聲音,期待著能夠見到她, 就連那些等待都透露出絲絲的甜蜜。

楚淵:“很值得,等多久都值得, 我很想見到你。”

係統震驚:【說好的不善言辭的冷傲男頻男主呢, 楚淵怎麼化身成一個情話boy了?】

即便是一心想趕楚淵走的宋如, 都得承認:【楚淵應該會是一個很好的男朋友吧。】

可惜她並不是那個值得他等待的人。

“有事?”比起楚淵這樣仿若戀人約會的模樣, 宋如的聲音冷淡無比,直切要害。

楚淵沒有在她的冷漠下退縮,修煉時楚淵不畏千難萬難,追女孩也一樣,應該說比修煉更加一往無前,“或許你想聽聽我們從前的事?說不定能幫你想起來點什麼。”

宋如又不是七老八十的老太太,沒有得老年癡呆,她記性很好,在初武大陸都發生過什麼,全都記得一清二楚,不需要聽楚淵再複述一遍。

可失憶這個又爛又狗血的借口,她用都用了。

宋如:“既然你一口咬定,我就是你要找的人,不妨說來聽聽。”

楚淵簡直像是得了特赦的囚犯,剛從牢籠裡放出來那樣,快步走進了大殿。

春日尚有些倒春寒,清晨溫度很低,殿內的象牙白雕花壁爐裡燒著木柴,木頭那種天然的清香彌漫在房間裡。

一身聖袍的宋如,倚坐在柔軟的沙發裡,剔透的灰眸深邃而高貴,神態慵懶。侍女為她披上一張潔白的長羊毛毯,恭敬地遞給她一杯黑咖啡,她把咖啡杯捧在手裡,沒有喝,靜靜地看向楚淵。

楚淵其實什麼大風大浪都經曆過了,麵對妖皇他能不動聲色,麵對天道他敢舉劍迎戰,但宋如隻要一個眼神,就能讓他還像個毛頭小子那樣緊張。

鎮老頭沒好氣地說:“拿出點男子氣概來!彆讓人家姑娘小覷你。”

楚淵清了清嗓子:“我們都來自蒼涯國,你是扶風宋氏的少主,我出自寧遠楚氏。請你放心,家裡一切都好,你的父母、宋氏老祖都很好。我們兩人自幼定有婚約……”

他音色很好聽,偏向清冷掛,十分有磁性,稍稍的有些低沉,醇厚而典雅,如同大提琴一般動聽。

拋開出了bug的任務世界、還有宋如和楚淵之間狗血的關係不談,單單是在這樣春寒料峭的早晨,坐在溫暖的壁爐前,手裡捧著一杯熱咖啡,聽一位顏值帥到人類天花板的小哥哥,用這樣明明過分清冷卻又帶著繾綣而溫柔情意的聲音,說著那像童話一樣美好的神仙眷侶故事,其實是一份很不錯的體驗。

如果宋如不是這個故事裡的女主角就更好了。

她心是看客心,偏偏人是劇中人。

楚淵從京都武院入門考核初見,說到玉虛秘境兩人龍鳳鬥,又說到宋如拜入芙蓉穀後鴻雁傳書……最後終於說到傷他最深、他最不願提及,卻又不可避免要提起的神墓出征儀式上的退婚。

楚淵的聲音越來越低,黑曜石一樣的雙眸變得黯然,明明向來孤高冷傲,即便麵對天雷也不會退縮半步,如今整個人卻呈現出一種脆弱感。

宋如明知這是楚淵一道無法愈合的傷口,可她還是不得不往這道傷口上撒鹽,“所以,即便按你所說,我真的是扶風宋氏那個宋如,我和你也已經退婚了,我們沒關係了。我如今已有深愛的人,剛剛和他訂婚,我們的訂婚儀式有多幸福,你也看到了吧?天父之所以懲罰我,就是因為不同意這樁婚事,但我寧死也要和阿晏在一起。”

她假裝失憶,隻是怕崩劇情,並不是要挽回楚淵的感情。

她想要的又不是真的和楚淵談戀愛,恰恰相反,是趕他離開。

在楚淵那個任務世界,宋如的任務完成度達到了90%,隻差最後一場戲份。

在那個劇情裡,五年之約的對戰,她要輸給楚淵,還要哭著請求楚淵的原諒,想要和他複合。

那當然隻是癡心妄想,書裡男主早已看清女配的真麵目,一個渣女罷了,在他失意落魄時棄他而去,又在他功成名就時後悔,想要從他身上得到好處。

楚淵到時候必須要拒絕宋如,這是重中之重!

所以現在複合個錘子啊。

倒不如順水推舟,借著如今已有未婚夫的理由拒絕楚淵。

既然書裡嫌弱慕強、嫌貧愛富的人設立不住了,畢竟小宋晏不僅不能修煉,還是個癡傻的瞎子,宋如都要跟他訂婚,對比之下,當初嫌棄楚淵變成廢人這個理由實在有些站不住腳。

倒不如直接讓楚淵覺得她三心二意、水性楊花。

嗐,人家男頻男主,高傲得很。

宋如都心悅彆人了。

楚淵肯定不會再喜歡她。

更何況,楚淵對我真的是喜歡嗎?

還是天之驕子少年時的缺憾?

因為得不到,反而成了一種執念。

說不定就連楚淵自己都沒有意識到這一點。

說真的,宋如自覺,她過去和楚淵也沒有多麼深厚的感情基礎。

楚淵憑什麼就這麼喜歡她?

哪怕她當著全天下人的麵羞辱他,與他退婚,摔碎他母親的玉鐲,楚淵還能毫無芥蒂地喜歡她?

宋如不信世上有這種喜歡,係統以前開玩笑說楚淵是舔狗,但她知道他不是。楚淵一身傲骨,才不會為了個女人這麼卑微。

楚淵如遭雷擊,怔怔地站在那裡。

來自宋如的言語如利刃一般,將他千刀萬剮。

楚淵遭遇過很多生死危機,陷入絕境時甚至一塊一塊地重新拚起自己的血肉。他不是不懼怕疼痛,他也隻是一個普通人,隻是一具血肉之軀,不過是憑著強大的意誌力咬著牙苦撐。

鎮老頭總說:“連我這個老頭子都欽佩你的鋼鐵意誌,楚小子,這世間沒什麼能將你打倒。”

原來隻要宋如的一句話,就能讓他潰不成軍。

楚淵像是驟然失去了言語的能力,仿佛一尊石化的雕像,呆立在那裡。

宋如抿了一口黑咖啡,裝作漫不經心地再次重複:“我們沒關係了,你既然聲稱從前認識我,那麼理應了解我,我和你退婚,就是放下對你的感情了。難道從前的我有表現的讓你以為,我會是那種吃回頭草的人嗎?那麼現在的我很堅定地告訴你,我不是。

至於你說的,我當初因為嫌棄你變成廢人放棄你,如今卻和同樣沒辦法修煉的阿晏訂婚。感情這種事怎麼能解釋的清楚呢?關鍵是要在對的時間遇見對的人。或許當初我是很看重修為強不強,但此一時、彼一時,我現在就喜歡阿晏心思純粹,有一顆赤子之心,又乖又可愛,全心全意地愛著我、依賴我。

你隻是一個過去式,還是一個被我遺忘的過去式。說真的,我到現在都不相信自己記憶錯亂前真的認識你,如果真的連失憶這種狗血的戲碼都被我撞到,隻能說明天意如此,連上天都覺得這段感情是過去式了,連上天都認為我們並不合適。錯過確實是錯過,但一點也不可惜。我已經放下了,你還要執著嗎?”

她閉上雙眼,不去看楚淵的神色,強行逼迫自己說完了這段冷酷的話。

這下楚淵總肯走了吧?

騎士長的聲音響起:“神女殿下,王公子求見。”

宋如:“請他進來。”

白衣白發的麵具男子沐浴著晨光走來,燦爛的朝陽仿佛為他鍍上一層淡淡的金邊。他身姿俊挺,氣度瀟灑,廣袖寬袍,好似魏晉名士般,郎豔獨絕。

王玄之來這一趟,自然是提出養魂術一事,他先是看了一眼楚淵,疑惑好兄弟怎麼會在這裡?

難道也是為了養魂術而來?

可是這時的楚淵實在沒有心情回應王玄之。

王玄之開門見山道:“神女殿下,無事不登三寶殿,我未婚妻魂魄虛弱,聽聞神殿有一門養魂術,鬥膽相求。”

侍女長為新來的客人端上一杯咖啡,看看左麵站的那位黑衣公子,又看看右麵這位白衣公子,不禁在心裡嘀咕了一句:“真是巧了,今天這兩位客人,怎麼一個兩個的張口閉口都是未婚妻。”

其實她方才並沒有聽到楚淵說的完整故事,隻是隱約聽到未婚妻三個字。

而且也隻是自己犯一句嘀咕,在神殿聽到的任何事,她都不會對外說上半句。

當初,如果不是宋如相助,她早就凍死在雪災裡了。

神殿所有這些仆從都對宋如忠心耿耿,神女對她們而言就是信仰。

宋如從這位侍女長眼裡讀出了她內心的吐槽。

如果不是場景不對,如果不是她此時正焦頭爛額,如果宋如隻是一個普通的吃瓜群眾,一定會拉著這位可愛的大媽一起八卦:“巧的不光是他們都來找我說未婚妻,還有更巧的呢,這倆人的未婚妻還是同一個人。”

瓜、瓜、瓜、瓜……

這片瓜田裡滿滿都是瓜。

隨便路過一隻猹,都能吃撐到走不動路。

這本來是能成為宋如快樂源泉的瓜田。

偏偏她自己是瓜,不是猹。

宋如放下咖啡杯,站起身來,“先前我和天父有一些分歧,天雷一事有賴兩位公子相助,這門養魂術便作為謝禮送給二位了。”

王玄之笑著道謝。

楚淵有些失魂落魄。

他願意為了宋如上刀山、下火海,在重新追求宋如這件事上,他打定主意必定百折不撓。

但他所假設的所有困境,和宋如直截了當的拒絕相比,都顯得那麼小兒科。

楚淵清晰無比地意識到一件事,她不再是那個喜歡著他的宋如了。

或許早在神墓出征儀式上,就不再是了。

也或許更早吧,在那些她寄來的信,從一月一封變成一年都未必有一封的時候。

她早就已經放下了,是我還在強求。

宋如把話說的這樣明白,是不是因為我的出現已經對她造成了困擾?我做的這些事情,在她眼裡是糾纏嗎?

宋如取出養魂術的拓印本,交給王玄之和楚淵。

王玄之粗略地翻了一翻,這門功法是專門為魂魄準備的,他自己無法修煉,隻能等仙兒蘇醒之後,再交給她修煉。

王玄之又問:“聽聞神女殿下記憶出了一些問題,在下也算略通岐黃之術,是否需要為你探查一番?”

這是昨晚他和楚淵商量好的事。

宋如直接拒絕:“不必,那不過是你朋友的一麵之詞,和我有什麼關係?我生來就在神耀帝國的公爵府長大,十歲被選中成為神殿神女,未曾出過神耀帝國一步,什麼初武大陸、扶風宋氏,聽都沒聽過。”

王玄之:“!!!”

這麼冷漠的嗎?

這看起來也不像是故意釣著我的好兄弟啊?

真要是神女看楚淵修為高,想要釣著他,不說噓寒問暖吧,起碼不得給個笑臉?

人家這一副巴不得楚淵有多遠走多遠的語氣……

太慘了、太慘了。

我的好兄弟為什麼這麼慘?

我昨天居然還想向他秀恩愛,我有罪。

鎮老頭剛一拿到養魂術,就急吼吼地開始修煉。

他的起點太高,對道法的領悟精妙無比,拿到這門功法,隻是看了幾眼,就領悟到其中竅門,隻覺觸類旁通,才剛一運轉功法,神魂的力量就節節攀升。

模糊在時間長河裡的往事,漸漸在眼前清晰地浮現,鎮老頭激動地大喊:“楚小子,你不是要找幫宋如恢複記憶的方法嗎?我這裡有一個古方!”

隻不過那些記憶太過片段化,也太過龐雜,他仍舊無法完整地回憶起從前,隻是到底得了許多好處,神魂壯大了很多。繼續修煉這門養魂術,此後必定大有裨益。

楚淵:“恭喜鎮前輩。”

鎮老頭:“打起精神來啊,瞧你那沒精打采的樣子,我看宋如隻是失去記憶,才會對你這麼冷漠,說不定等她想起來從前過往,就會很後悔現在拒絕你,到時候說不定哭著求你原諒呢!她以前多喜歡你啊,我覺得雲婉月那丫頭說的沒錯,退婚就是為了激勵你啊。”

鎮老頭都開始腦補宋如追夫火葬場的畫麵了。

其實有時候,有希望才是一件更加殘忍的事。

楚淵一次次心懷希望的等待,又一次次迎來絕望的結果,早已遍體鱗傷。

曾經給過他希望的是宋如寄來的信,後來是雲婉月猜測宋如退婚隻是為了激勵他,五年之約就是一個愛的約定,現在又是鎮前輩說等宋如找回記憶,就會回到他身邊。

楚淵明知是火,可還是忍不住飛蛾撲火。

萬一呢——

萬一是真的。

比起被她傷害,楚淵更怕的是,宋如和他毫無關係。

“我們沒關係了。”這句話真是他這輩子聽過最冷酷的判詞。

哪怕因為愛她而被傷害,哪怕在這份愛裡被撞的頭破血流,但隻要她還與他有關,楚淵全都甘之如飴。

他小心珍藏著那些愛裡的傷痕,滿足地當作是來自於她的饋贈。

楚淵低聲一笑:“是啊,是要想辦法幫她恢複記憶,不然就連她答應好的五年之約都沒有了。”

鎮老頭報出那個古方需要用到的靈藥,各個都無比珍稀,為當世所罕見,“看來咱們接下來有的忙活了,不過整整四個界域呢,就算找不到藥方上的靈藥,找到替代品也是可以的。”

裴天落蹦蹦跳跳地來到會客的殿堂,“姐姐,該吃早飯啦!”他嗅到了大殿內和宋如身上不同的氣息,“咦,是兩個哥哥,你們也在呀,要一起吃飯嗎?”

係統哼道:【裴天落這廝憋著一肚子壞,演個傻子演的倒挺像。】

宋如隻是沉悶地應了一聲。

她現在情緒很低落,給楚淵身上捅刀,她又何嘗好受?

實在沒心情再和裴天落演戲。

裴天落敏銳地察覺到了宋如的異常,她在難過些什麼?

作為這個傀儡的主人,裴天落能夠下命令,直接或者間接地影響傀儡。卻無法讀取她的心聲,傀儡有一定的自主性,有自己的獨立思維。

裴天落很滿意眼前所見,一大早上楚淵和王玄之就來見宋如,說明神女的魅力比他想象中的更強。

他最善於揣摩彆人的心思。

宋如為什麼不開心?

最開始裴天落下達的命令,是讓宋如依戀他。

她深愛著他。

他現在的命令卻是讓她魅惑彆人。

她覺得自己被推出去了,所以不開心嗎?

愛情要求專一。

裴天落覺得有些好笑,連個傀儡都會因為非專一性鬨脾氣。

他眼下心情很不錯,不介意哄一哄宋如,給傀儡一些獎勵,讓她以後表現的更好。

在裴天落的邀請下,王玄之、楚淵一同在餐桌上落座。

早餐很簡單,吐司、鮮牛奶、火腿、蔬菜、雞蛋,以及各種各樣的醬料。

裴天落想著要哄宋如,便像小宋晏那樣,替宋如搭配早餐,他先拿起一片吐司,宋如最愛吃煎到一麵焦黃的吐司片,他和小宋晏共通記憶,當然很清楚這一點。

火腿切成薄薄的細片,蔬菜一定要記得放番茄,雞蛋最好是恰好流黃的狀態,果醬她並不喜歡過甜或是過膩的,那會搶奪食物原本的味道。

最後,再加上一杯熱氣騰騰的鮮牛奶。

裴天落為宋如搭配好三明治後,用刀沿著對角線斜著切開,將他的餐盤和宋如麵前的空盤換了一下,才重新開始準備自己的早餐。

這是小宋晏常做的事情,明明自己是個瞎子,日常起居就夠不方便的了,自己才該是被人照顧的那一個,偏偏還一心想著照顧宋如。

宋如真的很討厭裴天落。

但他的動作太自然了,她在那一瞬間甚至把他誤以為成了是小宋晏,下意識地就吃起了眼前的食物。

烤的一麵焦燦燦的吐司片,吃起來焦焦脆脆,還有切好的火腿,因為足夠細薄,所以隻留下淡淡的鹹香,多了一種不一樣的層次感。一口咬下去,番茄的汁液和雞蛋的流黃同時在口腔中爆開。

好好吃啊!

比小宋晏切的還好吃。

這個念頭剛剛從腦海中閃過,宋如就清醒過來,遞給她餐盤的並不是小宋晏,而是裴天落。

掃興、倒胃口。

她立刻就放下了手中的食物。

裴天落含笑切著培根,歪著頭問她,“姐姐,是在生我的氣嗎?”

宋如區區一個傀儡,哪有資格和人家堂堂傀儡主人生氣?

隻能重新拿起三明治,一口咬的比一口凶,簡直把它當成了裴天落的腦袋,泄憤一樣地在啃。

拋開心理作用,隻從口感上來說。

這頓早餐好神仙啊!

倒也不是說廚藝好到驚天地、泣鬼神,隻能說每一點都太踩中宋如的口味了。

美食最能治愈人。

她那顆因為重創楚淵而內疚的心,慢慢注入一股暖流。

不足以讓她痊愈,但總能撫慰一些。

宋如歎息:【我隻希望楚淵連恨都不要恨我,因為恨是一種很深刻的情感,我這種人並不值得他記掛。】

係統為她暢想未來:【宿主,你很好很好,這一切都不是你的錯,你值得被愛。等完成這些任務,離開任務世界,回到地球重生,你一定會遇到一個滿眼都是你的男孩,笑起來非常陽光,或許籃球還打得很好,周末約你去看電影,兩個人一起吃完一桶爆米花。】

宋如終於有心情和它開起玩笑:【一桶哪裡夠吃啊,我做任務這些年,真是想死地球那些高熱量的垃圾食物了,起碼不得來三桶?一桶焦糖爆米花,一桶巧克力爆米花,再來一桶奶油味的!】

王玄之還不太習慣神耀帝國的食物,尚在適應階段,剛才是跟著裴天落搭配早餐。

全程看下來,隻覺得難怪神女會和一個傻子訂婚,人家傻是傻,但是傻子也有心啊,傻子也會照顧人。

裴天落這個傻子,已經勝過世間絕大多數男人了。

這樣想來,如果神女不是同時也是楚淵未婚妻的話,其實單看這段婚姻還挺甜蜜的,反正神女足夠強,也不在意裴天落是不是孤兒、是不是瞎子、是不是傻子……

當然了,王玄之自問,如果是他家仙兒,他肯定能比裴天落做的更好。

楚淵則是一腔苦澀。

裴天落和宋如越甜,就越映照的他隻是一個多餘的局外人。

鎮老頭在他腦中碎碎念著安慰:“姐弟之情、姐弟之情、姐弟之情而已。”

在王玄之和楚淵羨慕目光的包圍之下,裴天落心裡甚至生出一種詭異的滿足感。

明明這些都是假的,宋如不過是他的傀儡。

真正的宋如根本不會喜歡他。

這世間也沒有人會愛他裴天落。

可是這樣甜蜜的幻象,就如同包裹著酒心的巧克力,明明知道那裡麵苦的本色,卻還是忍不住被外麵的香甜所誘惑。

哪怕不停地告訴自己,隻是用舌尖輕輕舔上一口,隻要一口就好,卻在不知不覺間沉迷於它,直至把整顆巧克力都吞入口中,味蕾被那苦意徹底裹挾。

到底誰才是主人?

又是誰在被誰俘獲?

明知眼前隻是陷阱,虛假的美好幻象,一汪真實的絕望泥沼,卻還是忍不住沉淪其中。

裴天落一副男主人的姿態,招呼狀態低迷的楚淵:“哥哥,吃不慣這種早飯嗎?你不是我們本國人吧?”

楚淵完全沒意識到他這是有意識地在打探消息,對這個智商隻有幾歲的孩子完全沒有防備,“是,我的家鄉很遙遠。”

宋如生怕裴天落問出另一片界域初武大陸,連忙插話,“東西不合胃口嗎?想吃什麼可以找廚房做,飯還是要好好吃的啊。”

哪怕這隻是一句東道主對於遠方來客的客套話,都讓楚淵心裡一片滾燙,猶如死灰複燃,隻要宋如一點微小的回應,他便能賭上整顆真心,黑眸晶亮地望向她,“多謝神女關心,隻是不知道該怎麼用餐具。”

宋如:“怎麼用都行,怎麼方便怎麼來,不用拘泥於那些世俗禮節。我輩修士,不就是求一個逍遙自在?”

這句話在楚淵的心頭反複翻滾。

一時隻覺有一隻大手撥開了烏雲濃霧,繽紛的光芒如彩虹般絢爛奪目。

她總歸還是宋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