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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都以為,時間很充足,可以讓裴天落慢慢修煉,慢慢成長。

隻有裴天落知道,不能等蟲潮的陣法連成一線,必須要在那一切徹底爆發之前。

可他不能現在就和蟲潮同歸於儘,因為宋如身上的攝魂術還沒有解開,假如傀儡的主人死去,傀儡也會死去。

這兩者孰輕孰重根本無需考慮。

即便蟲潮爆發,即便全世界都毀滅了,在裴天落心裡也比不上宋如一根頭發絲重要。

裴天落的生日是五月二?十?一,那一天剛好是小滿。小滿是二十?四節氣的第八個節氣,是夏季的第二個節氣。

小滿前一天,他留在楚淵身上的監聽手段,聽到了一個振奮人心的消息,鎮老頭能夠破解宋如身上的傀儡術了!

鎮老頭興奮地對楚淵說:“我們還剩最後一個第六階傀儡,正好使用他試驗一下方法是否可行。”

那個傀儡是青龍首座。

鎮老頭+楚淵+王玄之,三個人一同構建陣法,按照鎮老頭所說,擺出陣旗,設立陣眼,繪製法陣,使用秘術反向破解攝魂術。

當?陣法的最後一筆落下,光芒閃爍,處於陣法中心的青龍首座猛地睜開?了眼。

他記得變成傀儡以後,發生的一切!

梵少主控製了他,命令他們埋伏王玄之和楚淵,本來所有傀儡都已經接到自爆的指令,要和那兩人同歸於儘,但卻被鎮老頭識破,攔住了他們,還反過來搶奪了傀儡。

梵少主一路追擊到仙宮。

這些天來,青龍首座一直待在楚淵的洞天法寶裡。

此時攝魂術破開,他恢複自我意識,清晰地意識到隻有逃命,才有一線生機!

他用最快的速度突擊陣法,想要憑借合道期實力強行破開王玄之和楚淵的包圍,然而楚淵的劍和王玄之的陣法,比他更快!

青龍首座頭顱落地。

鎮老頭高聲叫好:“成功了!咱們真?的成功破解攝魂術了!不過施展這樣的陣法,對我的殘魂來說很吃力,一天之內隻能一次,我們隻能明日再幫宋丫頭破解了。”

這麼久的時間都等得了,最後一日,楚淵當?然也等得。

楚淵激動道:“謝謝鎮前輩,謝謝玄之賢弟!”

鎮老頭:“就怕宋晏又有什麼陰謀詭計,不肯配合一同剿滅蟲潮。”

王玄之:“這有什麼,反正我們已經知道,宋晏的血能夠消滅蟲潮,他要是實在不肯配合,我們聯合楚兄的未婚妻,四個人一起綁住他,就把他當?成人形血庫,總能剿滅蟲潮。”

他給了楚淵一個狠狠的熊抱:“等你和未婚妻大喜之日,記得請我吃喜糖啊。”

楚淵向他提出邀請:“如果真?有那麼一天,能請玄之賢弟來當我婚禮的伴郎嗎?”

王玄之:“不知道你們初武大陸的習俗是怎樣,反正我們仙凡魔三界,隻有沒有結婚的才能給人當伴郎。如果你追妹子的動作太慢,我先一步複活了我家仙兒,那我可沒辦法給你當?伴郎,反而要邀請你給我當?伴郎。”

楚淵和他擊掌:“好!看我們兄弟倆誰動作更快。”

王玄之:“動作快的當?新郎。”

楚淵:“動作慢的隻能當伴郎。”

兩人相視一笑,笑聲爽朗。

裴天落比他們更激動。

他能清晰地感覺到,青龍首座這一具傀儡,和他的神魂聯係被斷開了。

終於!等到這一天了。

姐姐可以蘇醒了。

宋如推開神殿大門那天是立夏,立夏是夏日的第一個節氣,其實不過從立夏等到小滿,半月時間,裴天落卻覺得像是足足等了半個世紀那麼漫長。

明天就要真?正見到姐姐了。

明天就會再也見不到姐姐。

不知是否一切在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前世裴天落也是在這一天去消滅蟲潮,剛一從蟲潮回來,就被生日宴陷害。

他其實並不想過這個生日,想要和小宋晏一起,過三月三的生日。那天是神祭日,是姐姐把?他們接回神殿的日子,是小宋晏戶籍上登記的出生日期。

人生的倒數第二?天,裴天落把所有能做的事,全都做遍了。

衣服就還穿紫衣吧,我第一次見到姐姐,就是一身紫衣,這樣她會對我的印象更加深刻。

裴天落用熨鬥,仔仔細細地熨平了那件紫衣上的任何一處褶皺。甚至還為它熏了薔薇香,他想要在薔薇氣息的擁抱下,奔赴死亡。

遺書早已反複檢查了好多遍,那些遺產裡不僅包括天材地寶、

各大勢力,還有各種各樣的修煉秘籍,洞天福地的指引地圖……

所有所有裴天落能夠想到的一切,全都安排妥當。

死亡是什麼呢?

是每個人來到這個世間,必然的歸宿。

人生天地間,忽如遠行客。

來這世間一趟,隻是做客,死亡才是歸家。

遠行客,出遠門旅行的人,急著回家,匆匆忙忙地跑回家,這一生就這樣匆忙而過。

從出生那一天開始,就注定了一定會走向死亡。

不管怕或者不怕,有沒有做好準備,每個人都會死。

裴天落從前沒有怕過死,他不過是一條爛命,以命賭命,在刀尖上起舞,每一天都和死神相伴。

現在他開?始怕死了。

死了就再也見不到姐姐了。

聽不到她溫柔地叫我阿晏,感知不到她目光的凝視,也聞不到她身上的清雅幽香。

死亡意味著失去。

可這些原本也不屬於我。

我所擁有的一切都隻是幻象。

從來沒有擁有過,又何談對於失去的恐懼呢?

小宋晏看裴天落坐立難安,提議道:“不如去請姐姐給你講個睡前故事吧,不然你這一夜恐怕都不消停。”

裴天落從來沒有聽宋如講過睡前故事,從前是不屑她這種哄小孩子的把?戲,後來是自覺不配。

如今他不過是個將死之人。

死囚犯臨刑前,還可以吃上一頓豐盛的斷頭餐。

我應當?也是可以有這樣一次奢侈的吧?

裴天落心裡像揣著一隻小鹿那樣,抱著小宋晏的枕頭,走到了宋如的寢殿門外。在敲門時,卻又遲疑了。

恰好遇到婢女把浴桶抬出來,對著他恭敬的行禮:“晏少爺,您來找神女殿下嗎?”

便聽到宋如的聲音:“阿晏?”

裴天落:“我……”

小宋晏:“一句話的事,你看你那樣,就說你睡不著,想聽姐姐講個睡前故事。”

裴天落跟著鸚鵡學舌:“我睡不著,想聽姐姐講個睡前故事。”

宋如:“進來吧。”

裴天落摘下了白絹,他的眼睛徹底好了,便能清晰地看到眼前這一幕。

宋如剛洗過澡,隻穿著一件薄薄的睡衣,懶洋洋地趴在床上,長長的灰發還滴著水,瓷白秀美的麵容被熱氣熏紅,帶著

醉酒一般的微醺之感。

夏天的睡衣太過輕薄,如紗般通透,她這樣趴著,侍女為她擦著長發,纖腰美背全都一覽無餘,腿型筆直而修長,玉足小巧瑩潤。

往常小宋晏這時過來,就是幫宋如按摩,侍女像之前那樣,很自然地把毛巾遞給裴天落,讓他為宋如擦乾頭發,自己行禮過後告退了。

宋如身上混合著水氣的芬芳,像是鎖鏈一般捆縛著裴天落,他的呼吸有些困難,臉色一下子就漲得通紅。

宋如偏著頭看他,“眼睛還難受嗎?想聽什麼故事?”聲音在空靈和縹緲之中,還多了一種綿軟。

裴天落隻覺她吐氣如蘭,手都遲鈍到有一種機械的僵硬感,“不難受,都、都可以。”

宋如枕著雙臂,趴了回去,“那就海的女兒吧。”

從裴天落這個角度,能清晰地看到,她這個姿勢是怎樣擠壓那對玉兔,它們豐盈的簡直像是要從她的雙臂間流出來。

當?然又免不了被小宋晏一通罵:“你這人怎麼這樣啊,擦完頭發就按摩啊,再看信不信我把?你眼珠子挖出來!”

太凶了。

可可愛愛的小宋晏,也有這麼凶的時候。

裴天落讀取小宋晏的記憶,學著他的模樣,為宋如按摩。

但他隻能學個形似,遠遠不到神似的程度,力道並不像小宋晏那樣剛剛好。

他壓在背上的力道太重,宋如紅唇間忍不住溢出一聲輕呼:“唔……”

那聲音太過要命,裴天落渾身都被燙熟了,燙的他恨不得立刻就奪門而出。

想要聽到姐姐發出更多美妙的聲音,想要給她很多很多快樂,但更恨這樣肮臟的自己,對她生出這些褻瀆的旖旎心思。

裴天落嘗試了幾次,總算找準力道。

宋如慢慢地講著安徒生童話,“在大海的深處,有一座漂亮的宮殿……”

這篇《海的女兒》在她口中娓娓道來。

小人魚救了王子,王子卻以為是公主救的。

小人魚愛上了王子,為了他和巫婆交換,失去魚尾來到陸地上。交換條件是,失去聲音,如果得不到王子的愛,她就會死去。

小宋晏聽的氣死了:“王子怎麼這麼笨啊,連誰救了他都不知道,明明是小人魚救的他,居然以為是公主

救的他!還要和公主結婚,傷透了小人魚的心,氣死我了。”

當?宋如講到,姐姐們給了小人魚一把?刀,告訴她隻有刺死王子,才可以活命。

小宋晏激動道:“殺了他吧,殺了這個愚蠢的渣男!”

宋如:“小人魚來到王子的寢宮,見到他正睡著,在睡夢中都叫著新娘的名字。小人魚最終隻是輕輕吻了一下王子的額頭,把?那把刀扔進了海裡,天亮的時候,第一道光照下來,她化為泡沫死去了。”

小宋晏聽的哇哇大哭:“太慘了,太慘了。”

裴天落卻覺得,這個故事真?好。

他沒有救過姐姐,姐姐也沒有把?旁人錯認成是他,但他也想要像小人魚那樣,為了愛情在晨光下化為泡沫。

宋如睡著了。

裴天落抱著枕頭站在床邊,安靜地凝望著她的睡顏。

想要把?她的容顏永世珍藏。

****

天光破曉,騎士長衝入神殿:“不好了,北境蟲潮有異變!所有蟲潮爆發的點,像是要連接成一個陣法。”

宋如火速趕往前往北境的傳送陣。

裴天落也等在那裡,一襲紫衣,是宋如前世見到他的第一麵時穿的那件,隻不過那時他渾身是血,偏執又瘋狂,這時卻整個人都透著一種乾淨和通透。

漂亮少年紫衣玉容,對宋如笑了一笑,聲線清潤而華麗:“我做好準備了。”

王玄之和楚淵也紛紛趕來。

仍舊像前一次裴天賜前往大川莊那樣,有許多民眾自發地追隨同去。隻不過上一次眾人心思各異,這時卻是共同地為裴天落憂心和祈禱。

隻修煉了幾天的裴天落,能夠抵擋得了蟲潮嗎?

該不會真?的要放乾這孩子身上的血吧?

晏堂的人跟神殿的神職人員站在一起,手裡全都拿著一個細小的針管。那是裴天落提前抽好的血,最近他每天都放很多血出來。他們在武器上塗抹他的血液,就能像楚淵那天一樣,斬殺蟲潮。

小滿。

好聽的像個人名。

作為一個節氣名,它和穀雨一樣,都直接反映降水量。

小滿小滿,江河漸滿。

今日雨下的很大。

漫天的雨簾之中,北境天際陰沉,地麵上的死族密林,在天空中映照出透明的光點,一處

密林對應一處光點,眼看那幅陣法圖就要繪製完成。

沒有人知道,這到底是什麼陣法。

但所有人都直麵那種心悸感,來自生物本能的危險感知,讓他們清晰地知道,不能任由陣法完成!否則必定是一場天大的災難。他們想要攻擊陣法,卻沒有任何功效。

眾人隻好將裴天落的血塗抹在武器上,衝進密林裡,開?始與蟲潮廝殺。

宋如支撐起防護罩,對裴天落說:“我保護你,你隻要專心斬殺蟲潮就好。”

裴天落搖搖頭:“來不及了。”

雖然不知道,這一世的蟲潮全麵爆發,陣法連成一線,為什麼比前世提前了,但是事情到了這一步,已經容不得裴天落去思考,必須要立刻滅殺蟲潮!

他直接取出死亡之鐮,在掌心狠狠一劃,一道口子不夠,他又劃出更多的傷口,鮮血汩汩而流。

裴天落以死亡之鐮為筆,以血液為墨,同樣也開?始構建大陣,當?這個血陣繪製完成時,就能將蟲潮全部滅殺。

前世他可沒有這麼聰明,就真的是在死族密林裡,一邊灑血,一邊作戰,戰到最後一滴血液流乾。

後來他發現蟲潮竟能隱隱構建出一個陣法後,就猜到背後或許有人布局,重生以來,他一直在想怎麼破局,這個血陣就是他拿出來的答案。

宋如:“!!!”

【來了、來了,可以半下線的大劇情它來了!】

係統:【宿主衝呀!】

她沒有發現的是,與此同時,第三個大陣也在構建。那出自楚淵、王玄之和鎮老頭之手,是專門用來破解宋如身上的攝魂術。

這畫麵極美。

在妖異之中,自有一種壯闊之感。

紫衣少年以自己為中心,那一條條鮮血組成的大陣,仿佛是鎖鏈一般,將他牢牢地捆住,他的紫衣和紫發一同在風中飄揚,那雙漂亮的紫眸流光溢彩。

可他卻遲遲沒有繪下最後一筆,裴天落的視線凝望著楚淵的方向,假如血陣徹底完成,裴天落會直接血祭自己所有的生機,也就是說立刻會死。

他必須要等,楚淵解開宋如身上的攝魂術。

不能害得宋如跟他一起死。

楚淵那裡同樣是爭分奪秒,王玄之手持符筆,繪完最後一筆。

老頭驚喜道:“完成了!”

裴天落隻覺得,他和宋如之間的神魂聯係被切斷,就像昨天青龍首座和他切斷聯係那樣。

這一具傀儡失去控製了。

姐姐恢複自由了!

姐姐被楚淵他們救醒了!

然而已經沒有時間告彆。

因為就在同一時刻,蟲潮大陣也繪製成功了。

蟲潮全麵爆發,在整個北境,不分死族密林內部還是外部,所有蟲潮全都飛了出來。它們此前,根本無法飛出密林,如今卻如同潮水一般,洶湧地席卷整個北境!

裴天落隻來得及匆匆看了宋如一眼,就是訣彆。

他用死亡之鐮,蘸著自己的血,想要勾勒血陣的最後一筆。

那一刹那,三個大陣幾乎是同時綻放光芒,天空中的蟲潮大陣,楚淵和王玄之構建的陣法,還有裴天落的血陣。

隻不過裴天落的血陣,光芒稍微黯淡一些,還沒有徹底完成。

就是在這個時候,一身聖袍的灰發少女,飛身迎向裴天落,她把他溫柔地抱在懷裡,伸出纖纖素手,按住裴天落握著漆黑鐮刀的那隻手。

聖潔的神力灌入血陣,攔住即將繪製完成的陣法。血陣逆行,裴天落所有傾灑在外麵的血液,倒灌進他的身體裡。

起先,小宋晏還很開?心:“你看,我就說了,姐姐不會看著你死的,她一定會救你的。”

可是宋如接下來的動作,卻讓他有了一種心悸感。說不上那是什麼,但就是覺得會失去她!

宋如用神力禁錮了裴天落。

她的指尖在虛空中輕輕一點,就有一道虛無的台階展開?,她沿著那道長長的登天台階,走向蟲潮陣法。

一陣耀眼的光芒驟然迸發,這光芒比先前三個陣法加在一起,都要更強!

王玄之的眼前,不知道為什麼閃過了宋如為了救他而死的畫麵,他心口一陣驟然疼痛,右手捂著胸口,痛彎了腰:“不要!仙兒不要。”

但這根本不是我的仙兒。

楚淵的反應遠比王玄之更為激烈,直接飛身跟上宋如,然而那段天梯卻節節碎裂。

楚淵想不明白這是為什麼!

明明宋如身上的攝魂術已經破解了啊。

他們所有人都鬆懈了。

隻以為接下來隻要麵對蟲潮就好。

有裴天落的血在,哪怕蟲潮大到鋪天蓋地,楚淵和王玄之也有信心能全部解決。

可宋如為什麼要救裴天落啊!

她為什麼要為了他而死?

來不及了。

來不及了。

楚淵的動作都來不及。

更何況是剛剛衝破宋如神力禁錮的裴天落。

誰都來不及。

他們隻能眼睜睜地看著,那白光轟然炸開,宋如自爆了神魂,消滅了所有蟲潮。

這是她提前做過的實驗。

她知道,自己的神魂能夠真?正殺死蟲潮。

關於花婆婆,宋如比裴天落知道的更多,她知道蟲潮背後的布局者就是花婆婆,也知道今天這個陣法是花婆婆操控的。

在她計算蟲潮的公式時,也早就把?花婆婆的陣法給算進去了。

她那時就已經想好,用自爆的方法,來消滅這些蟲潮。

當?然,宋如的神魂太過強大了,就這點蟲潮,她自爆去殺它們,就像是扛著RPG火箭筒去打蚊子,所以她隻需要很小一部分神魂爆開?,偽裝成自爆的樣子就行了。

自爆消滅蟲潮過後,那些天梯全部碎裂,宋如纖弱的身影,宛如一片秋葉一般,從空中墜落。

裴天落隻來得及接住她這具空蕩蕩的軀殼。

他跪在地上,把?她抱在懷裡,“為什麼?”

攝魂術已經破解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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