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寧辰往前一推, 木質的門便劃開一道半圓, 向外敞開。門上有些許灰塵濺下,在他眼前蒙上一片塵埃。
門沒有鎖。
寧辰心裡暗自嘀咕, 這人都不怕有小偷來嗎?不過他很快就推翻了這個疑問。
——的確不怕有小偷來, 因為這個家裡根本沒什麼值得被偷的。
他抬眸眺望著房間, 房中空空如也,除了必要的生活設施外再無他物, 顯得冷清而又寂落。
“這就是銜尾蛇的家嗎……”
寧辰好奇地打量著這裡的環境,忍不住感慨了一句, “還真是空曠啊……”
“不過這家夥, ”寧辰撇了撇嘴, 嘟囔著, “明明是他求我, 竟然還要我主動來他家,也太擺架子了吧。”
銜尾蛇當初回複韓默說:他身體不方便, 因此希望寧辰能來他家。
這種要求,換做平時的寧辰肯定會毫不猶豫地拒絕。但是這次,他卻鬼使神差地答應了。
不過為什麼不方便呢?難道銜尾蛇生病了嗎?
寧辰不願多想,反正他很快就能知道答案了。他帶上大門, 走進客廳, 然後聽到了一個虛弱而清淡的嗓音。
“來了嗎?”
那個人輕笑一聲, 笑聲似融化了的月光,“我在臥室裡,你直接進來吧。”
寧辰抿抿唇, 沿著聲音傳來的方向走去。當他進去後,首先映入他眼簾的——
是一個蒼白無比的人。
是的,蒼白,隻能用蒼白來形容。那人倚在窗邊,全身像是沒上色一般,瘦削到不正常的地步,發如墨絲般淩亂地貼在頰邊,唇色也是近乎病態的青紫。
他隻穿著一件寬大的藍白條紋襯衫,身體瘦到不正常的地步,胸前的鎖骨凹起,幾乎能看到那皮肉下包著的森森白骨。
寧辰愣住了。
風獵獵拂過,卷起銜尾蛇寬大的衣袖,隱約露出其間一些隱秘的痕跡。不過布料很快落下,又重新遮擋住了一切。
對方轉過頭來,朝寧辰淺淺一笑,笑容也是蒼白而虛弱的,沒有絲毫血色,“很高興見到你。”
他頓了頓,輾轉著從舌尖吐出兩個字來。那尾音繾綣而纏綿,壓抑著膩人的情絲,“……寧辰。”
——原來這就是不方便啊。
寧辰心情複雜地看著那仿佛風一吹就能吹倒的身板,遲疑地開口:“你是銜尾蛇?”
“對,”銜尾蛇彎唇,笑得像個孩子般天真愉悅,“我真名是蘇慕非,你叫我慕非就好。”
“慕非……”
寧辰三步並作兩步,停在了蘇慕非身前。近距離看到蘇慕非,他心裡更是忍不住驚歎。
好瘦。
銜尾蛇的身份一直很神秘,保密工作也做得很好。見麵之前,寧辰也萬萬沒想到他本人會這麼……瘦弱。
他垂下眼瞼,突然感覺心底升起了細密的酸楚與心疼。這情緒來得莫名,叫寧辰自己也措手不及。
“坐我身邊。”蘇慕非的聲音很虛,卻很認真。
寧辰從善如流地坐下。他都不敢太接近蘇慕非,生怕一不小心就把對方給碰倒了。
蘇慕非反而是主動倚過來,把頭靠在了他的肩上。蘇慕非垂著細長的睫毛,缺少血色的唇翕動著,“讓我靠一會兒,可以嗎?”
真是奇怪。
在對方靠近時,寧辰並沒有躲避的念頭,他一向的潔癖也沒有發作。
他沒有作聲,隻是默默任由對方靠著。蘇慕非一動不動地搭在他肩膀上,半閉著眼,呼吸微弱至極。
蘇慕非睡著了。
寧辰很快就意識到這一點,但他並不想吵醒蘇慕非,於是也沒出聲。
一時之間屋內很寂靜,仿佛置身於深海之中,寧辰隻能聽到他們倆的呼吸聲,均勻而清淺。
氛圍平和又寧靜。
寧辰眉眼也忍不住柔軟了下來,長期積壓在心底的焦躁與陰雲逐漸散去。他突然升起一種莫名的滿足感,心中的那個空洞像是被填滿了一般——
好詭異。
他想,明明隻是初見,卻宛若久彆重逢。
但寧辰很享受這種相處的感覺。他並沒有睡意,閒極無聊之下,便仔細打量起蘇慕非的臉來。
不得不說,雖然太瘦了,但這人挺好看的——
寧辰想道,他視線落在蘇慕非浮腫的眼瞼上,頗有興致地數起了對方的睫毛。
一根、兩根、三根……五十六根……
啊,數錯了,重新來。一根、兩根……
他像個孩子般,玩起了這樣幼稚的數數遊戲。
直到寧辰發現那睫毛微微顫動,那雙無神而布滿霧氣的眼睛重新睜開——他才遺憾地放棄了這個遊戲。
“不好意思,我睡著了,”蘇慕非歉意地笑了下,“真是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