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幾次之後, 薑茶已經累到連手指尖都不想動彈一下了。
顧修然偏頭吻住她嫣紅的唇，在她唇上輕輕咬了一口，“先彆睡, 去衝洗一下。”
薑茶嗯嗯嗚嗚的搖頭，她現在什麼都不想管了, 跟跑了馬拉鬆一樣, 快要累死了。
顧修然挑了挑眉，隻能將閉著眼睫羽輕顫著任由他親，也不想動彈一下的少女抱進懷裡。
顧修然把薑茶抱進了浴室，替她清理。
片刻後，顧修然抱著她, 兩人相擁躺進了鬆軟的床被裡。
這是薑茶的床，枕頭被子間充斥著屬於少女好聞的馨香。
薑茶就乖巧地窩在顧修然的肩膀上, 感覺很舒服，小臉甚至還奶奶地往他的頸窩裡多蹭了蹭。
自從兩人和好，薑茶睡覺的時候就很喜歡窩在他懷裡，不管白天的時候說得多無所謂, 睡著了以後小姑娘就像是缺乏安全感，會無意識地使勁縮進他的懷抱，小手也會無意識地攀在他的腰際。
顧修然知道，那是當初他突然消失，帶給她心底的創傷後遺症。
就像他。
失去過茶茶, 現在每晚也是一樣, 隻想緊緊抱著懷中軟若無骨的少女，緊緊的。
如果不是害怕嚇到她。
他在重新見到她的第一天，內心裡就冒出過一種瘋狂的近乎黑化的念頭。甚至想過，如果要眼睜睜看著茶茶嫁給彆人, 他可以橫刀奪愛、強勢占有、把他的小姑娘搶回來。
幸好一切沒有發生。
顧修然幾乎不能想象，如果沒了薑茶，他回到雲城還有什麼意義。
如果沒有茶茶，他甚至不需要再在醫院醒過來。
“唔……顧修然，你怎麼還不睡呢？”薑茶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迷迷蒙蒙睜開眼的時候，就看到顧修然深不見底的眸光正落在她臉上。
她腦袋往他懷裡一拱，兩隻手把他修長的腰抱得更緊。
這種乍寒的天氣，兩個人抱在被子裡，好舒服。
薑茶小臉貼在顧修然懷上，腦袋就枕在他的胸膛上，聽到他胸腔裡傳來震動。
“茶茶，你今天開心嗎？”
顧修然磁性好聽的聲音，低低地響起。
薑茶愣了一下，不明白顧修然怎麼突然說這個，她打了個嗬欠又把他抱得更緊點，窩在他懷裡點頭，“開心。”
當然開心，她爸爸被放出來了，沉冤昭雪，徹底改變了書裡的劇情走向。
“我也很開心。”
顧修然低頭吻在她的發頂，將她軟軟的身子圈得更多，
“知道我今天有多開心嗎茶茶？”
“你爸媽，他們把我介紹給你家的親戚朋友，還帶我去見了你爺爺。”
“你哥雖然嘴上說不接受我，但除了他，彆人想來灌我酒都被他攔下。”
他家茶茶的親哥，是個有點傲嬌的大導演。
對此，顧修然略感意外。
他看著薑茶朦朦朧朧的漂亮眼眸說，“茶茶，今天我很開心，能夠被你的家人接受。這讓我，又找了一種有家了的感覺。”
本來半夢半醒困得不行的薑茶，被顧修然聲音裡帶著的情緒挑動。
她抬起有點惺忪的眼，看他。
他眼神裡的深邃情意，是她沒見過的鄭重其事。
薑茶瞌睡都有點清醒了。
她知道顧修然經曆過什麼，這種話對旁人來說可能就是隨便說說的情話，但對顧修然來說，家的意義無比重要。
薑茶張了張唇，想安慰他或者說些什麼，卻發不出半個音。
顧修然卻輕輕捏了捏她尚在怔愣中的小臉，低笑說道：“上次你問過我，為什麼我媽會叫我顧顧，還記得嗎？”
薑茶跟顧修然在一起後，就改口叫過他好幾次顧顧。
其實，是學著顧媽媽叫的。
薑茶以前在顧家，聽過顧媽媽這樣叫顧修然。
後來，兩人和好後，她也學著這樣叫他。
顧修然第一次聽到她這麼叫他的時候，眉眼低垂了垂，再抬眼，眸底就全是一片細碎閃爍的微光。
她知道，顧修然是很喜歡她這樣叫他的。
隻是沒想到，他會那麼喜歡。
顧顧……顧顧……
薑茶‘嗯’了聲，回吻了吻他的臉側，在他懷抱裡找了個更舒服的姿勢窩著，“記得。所以，為什麼呢……你媽媽為什麼要給你取這個名字？”
為什麼周阿姨明明姓周，那個男人姓霍，卻要給顧修然取名姓顧。
為什麼周阿姨會叫顧修然顧顧。
好多好多謎團，從前薑茶沒來得及問，這麼看來，她好像還不夠完全地了解他。
幸好現在，她還能抱著他，躺在他懷裡，聽著他講述那些關於他的故事。
顧修然認認真真地看了看她，捏起她的下巴，在她的唇上吻了吻，才壓低嗓音說：“茶茶，我給你講個故事。”
有個小男孩，從小就沒見過他的爸爸，是被媽媽獨自撫養長大。
小的時候，小男孩還沒發覺異常。
可是後來上了幼兒園，發現彆的小朋友都有爸爸，隻有他沒有。
還有小朋友在幼兒園裡笑他，說他是沒有爸爸的壞孩子，是因為他不聽話不乖，所以爸爸才不要他。
要不然，為什麼他們其他的小朋友都跟著爸爸姓，隻有他跟媽媽一個姓。
小男孩跟幼兒園的小朋友打了一架，他一個打了七個圍著他嘲笑他沒有爸爸的小朋友。
明明是以少打多，但最後贏了的卻是小男孩。
那七個小朋友哭著去告老師了。
老師請來了家長，其他小朋友的爸爸媽媽都來了，圍著自己的孩子問長問短，發著脾氣要小男孩的家長賠禮道歉。
可小男孩的媽媽，因為工作不能離開，根本趕不到幼兒園現場。
那個一個人打贏了七個小朋友，但自己也被打成滿身是傷的小男孩麵對家長的怒火卻一聲不吭。
老師讓他先道歉平息怒火，他也不說話。
他一個人站在一旁，也不哭也不鬨，隻是倔強的，絕不道歉。
雙方僵持不下的時候，還是學校裡有個老校工看不下去，說出這個幾個小朋友經常私下嘲笑欺負小男孩。
學校的監控應該有拍到，他們七個把小男孩堵進角落之前的畫麵。
因為這樣，雙方暫時和解。
但到最後，小男孩都沒開口說出打架原因。
到了幼兒園放學時間，小男孩的媽媽才來接他。
知道孩子在幼兒園打了架，媽媽非常驚訝，有點生氣，但卻沒跟孩子發脾氣。
因為媽媽知道，她的兒子早慧又懂事得讓人心疼，是不會隨意在外麵打架的。
回到家，母子倆一起吃過晚飯，又讓小男孩洗了澡。
到了晚上電視時間，小男孩準時拖了小凳子，坐在電視前開始收看晚上固定的電視節目。
小男孩從小就不喜歡看電視，他唯一會看的一部電視劇，就是現在電視裡正在播放的這部古裝武俠劇。
那部武俠劇的劇情並不算多麼精彩跌宕，但因為受眾年齡層廣，電視上總是重播。
小男孩很喜歡電視裡的一個角色，就是男主角的爸爸。
因為不管男主角在劇裡怎麼折騰怎麼作，闖下多少禍，他身後總會有個爸爸出來會幫他收拾殘局。
會在他投資失敗時，幫他兜底。
會在他招惹上反派時，出手幫他清掃反派。
那個爸爸，就像是大山一般的存在，不管兒子做了什麼，永遠都會默默地站在兒子身後。
他像是超人，無所不能。
能滿足一個孩童對於父親的所有幻想。
小男孩的媽媽接了幼兒園老師電話出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小男孩板著小板凳，坐在電視前仰望著屏幕裡那位古裝大俠的畫麵。
剛才老師打電話來，已經向小男孩的媽媽說明了今天幼兒園打架的原委。
那幾個聯合欺負小男孩的幼兒園小朋友畢竟年紀小，回了家後有的受不了家長的追問，就把所有一切都交代了。
是他們先笑話小男孩沒有爸爸，就連名字都要跟媽媽姓，肯定是沒爸爸要的壞孩子。還把他圍在牆角不讓他走，才把小男孩惹急了，打了他們。
小男孩的媽媽走出房間，看到兒子眼巴巴望著電視裡，那位顧大俠的颯爽英姿時，不由想起了第一次看這部電視劇時小男孩對她說過的話。
“媽媽，我的爸爸是不是也像電視裡的顧叔叔一樣，是一位行俠仗義的大俠？他是不是因為要出去維護正義，所以才總是不回家？”
那部電視劇裡，無所不能的大俠，就姓顧。
小男孩並不懂媽媽告訴他，爸爸去了很遠的地方是什麼意思。
他唯一能想到的，就是他的爸爸也像那些電視裡能飛簷走壁的大俠，為了行俠仗義，所以一直抽不出時間回家來。
還記得那時候，女人聽了兒子的話，隻是佯裝無事轉移話題，沒有接下話。
而現在……
“然然，有一件事情，媽媽一直忘了告訴你。從今天開始，你就要改回你原本的名字了。你不叫周修然，你叫顧修然。”
女人拉了張凳子，挨著兒子坐下，摸了摸他的腦袋，溫聲說。
正聚精會神看電視的小男孩轉頭，詫異的目光落在自己媽媽身上。
他好半天後才沒回過神，小臉上掛著驚喜：“顧……？媽媽，我爸爸姓顧？我爸爸也姓顧？！”
“嗯。”女人笑著點頭，又使勁揉了揉兒子的小臉，“是啊，因為爸爸是大俠，總是在外麵行俠仗義，媽媽害怕壞人會找上門，所以媽媽以前就不能跟你說爸爸的名字。”
“就像你總看的那部電視一樣，你爸爸也是和電視裡那位顧大俠一樣，沒有辦法才不能回家。但是，他很喜歡你，也很惦記你，所以然然……不，是顧顧。從現在開始，你就是顧顧了。”
與其讓兒子，知道自己的爸爸那樣卑劣。
她更想在兒子柔軟幼小的心上，種上一顆健康、茁壯的幼苗，以後能長成參天大樹。
至少讓她的兒子以為，他的爸爸是英雄。
是值得學習和崇拜的人。
小家夥聽完媽媽的話，高興極了。
雖然小小年紀的他根本就沒發覺這裡麵的問題，為什麼昨天他還叫周修然，今天就突然變成了顧修然。
為什麼媽媽會突然跟他說這些。
可小男孩止不住的高興，因為他終於知道自己的爸爸姓什麼了。
原來他爸爸跟他最崇拜的，那個能上天入地最厲害的武林大俠是一樣的姓氏。
原來他也姓顧。
原來，他也有爸爸。
後來，小男孩的媽媽給他改了名字，從周修然改成了顧修然，然後給小男孩辦了轉園手續。
小男孩後來去了新的幼兒園，再也沒有小朋友笑話他沒有爸爸。
大家都知道，顧修然的媽媽漂亮又溫柔，顧修然的爸爸肯定也又帥又高大，隻是顧爸爸太忙一直在外地，所以才不能陪伴在母子身邊。
後來的後來。
小男孩子從幼兒園，升上小學，再到初中、高中。
他一日日成長，越發優秀卓越。
也早已知道，當年的那場‘改名風波’，不過是母親的一場善意謊言。
隻是讓他不再以為自己是沒有爸爸要的孩子。
隻是為了讓他以為，他的爸爸是個好人，是個跟電視裡那位行俠仗義大俠一般，讓人崇拜、頂天立地的英雄。
小男孩從來沒有怪過媽媽的欺騙。
反而，在長大後明白一切後，隻是感謝母親當年撒的那個小小的謊言。
“所以……你會叫顧顧，是周阿姨對你說的一個溫柔的謊言。顧顧，你媽媽好愛你。”
薑茶忍不住圈住顧修然的脖子，綿軟的聲音裡充滿了心疼情緒。
她怎麼也沒想到，會是這樣的一個故事。
前幾次故意逗顧修然這麼叫他的時候，薑茶隻覺得甜甜的。
這一刻，才忽然覺得心裡某個地方酸.脹得不行。
“恩，可是愛我的那個人，現在已經不在了。這世上，已經沒有人還會每次都叫我顧顧。”
“我不是叫了……”薑茶眼眶微酸抬頭，對上的就是顧修然又認真又鄭重的眼神，心尖瞬間揪緊。
她看出顧修然眼神裡的炙熱深沉。
薑茶眼眶更酸了，甕聲甕氣：“好……我也愛你。顧顧，我也會像阿姨愛你那樣去愛你。”
“我說話算數。”
好拗口的話，但意思再明白不過。
薑茶終於明白顧修然大半夜不睡覺，把她吵醒講故事的用意。
這個男人，賣慘有一套的。
在她這裡裝可憐也有一套的。
但她偏偏就吃他的這一套。
“我知道。”顧修然微微偏頭，咬住她的耳朵，低聲說，“所以茶茶，我也愛你。”
……
……
氣氛升溫。
剛洗完的澡也白洗了。
薑茶從滿心感動憐惜顧修然到憐惜個屁。
她甚至要懷疑這男人大半夜不睡覺把她從被窩裡扒拉出來，給她講那麼煽情動人的故事，是不是就為了把她再睡一遍！
雖然知道沒可能。
但她很懷疑就是了。
反正最後薑茶昏昏沉沉、又困又累，扒拉在顧修然懷裡任憑他抱她進浴室清理的時候，感覺到他的吻落在她耳畔。
“茶茶，我愛你。”
“嫁給我。”
“……”
她支支吾吾點頭答應，又好像是沒答應。
反正薑茶腦袋漿糊一樣，一片空白不記得了。
*
再醒來，已經是第二天天亮。
薑茶一早跟顧修然一起下樓的時候，臉頰還紅撲撲的。
她故意走在他後麵，漂亮微挑的杏仁眼裡滿是懊惱。
昨晚怎麼就被顧修然給蒙混過去了呢？
還讓他進了她的房間。
他昨晚半夢半醒間到底跟她說什麼了，是求婚了嗎？
還是沒有？
她到底答應沒！
薑茶完全不記得昨晚在那麼累的情況下，顧修然說了什麼，她又答應過什麼。
但要她現在主動問吧，又問不出口。
要是顧修然什麼都沒說，也沒求婚，她冒冒失失去問豈不是很丟臉。
顧修然察覺到身後少女的腳步越落越慢，他回頭牽起她的手，另一隻手很自然地抬起她的下巴看了看，“怎麼了，臉紅成這樣？”
薑茶：“……”
她怎麼好意思跟他說為什麼臉紅！
難道要告訴她，她不記得他昨晚半夢半醒的時候，是不是跟他求婚了。
都怪顧修然，昨晚折騰個沒完，要不然她怎麼會記不清楚那句話到底是在做夢，還是現實。
顧修然看出薑茶眼底的控訴，薄唇勾了勾，明顯誤會了她的意思。
“待會兒下去，我去跟爸媽解釋昨晚睡在你房間的事，不用擔心。”
薑茶小臉皺成一團把人推開，小聲埋怨嘀咕：“你不說這個我都忘了……顧修然，我要丟臉死了。”
明明讓他睡客房的，結果她一時心軟讓他進了房間。
想到待會兒下去還要麵對她爸媽質疑的眼神，薑茶就又尷尬又丟臉。
她不想理顧修然了。
薑茶紅著臉從顧修然掌心抽出手，加快腳步超過他走在前。
她甚至不敢停留或是走慢一點兒跟顧修然同行。
背影帶著一點兒說不出的慌走在前，頗有點落荒而逃的架勢。
看到薑茶的背影，顧修然眼神微沉，搖了搖頭。
兩人來到餐廳，薑慶、季韻和薑昂都已經在了。
他們也才剛下樓。
見到薑茶和顧修然一起下來，薑慶和季韻卻像是完全不知道顧修然昨晚睡在薑茶房間，沒在客房留宿似的，根本沒多問一句。
反而兩人對顧修然的態度噓寒問暖，均是一副以為顧修然昨晚宿醉難受，關心詢問。
薑茶有些驚訝於父母的反應，還以為他們多少要說兩句，就在這時，手機震動。
她拿出手機一看，是坐在她對麵的薑昂，發來的信息。
薑昂：【爸媽早上起來就忙著下樓安排廚房做你們喜歡的早餐，還不知道昨晚的事，我告訴周管家管好嘴了】
薑茶看到薑昂發來的信息稍稍一愣，抬起頭就看到她哥坐在對麵，那雙跟她有幾分相似的桃花眼漾著淡淡笑意。
薑茶：……
沒想到幫她打掩護的，居然是她哥。
她還以為她很不喜歡顧修然呢。
大家吃著早餐，薑茶正跟爸媽說待會兒得去一趟公司，今天還有最後一天跟拍，明天就是綜藝了。
薑昂卻突然抬頭，平靜的語氣：“綜藝結束後，你們兩個是不是就要準備結婚了？”
“……噗。”
薑茶險些把剛喝進去的橙汁噴出來。
乾嘛啊，哪有人一大早起來在餐桌上就問這種問題的。
薑昂是什麼老古板上身了，爸媽都還沒過問她的婚事，她哥居然來催婚！！！
一旁的顧修然卻態度鎮定，他偏眸看她，狹長眸子裡漾著灼灼的光。
“我們是有這樣的打算。”
一聽到顧修然說兩人打算結婚，季韻和薑慶都激動地朝他們倆看來，尤其是薑慶，都沒想到自己能從警局出來洗清冤屈，還能看到女兒嫁人。
薑茶：“……”
她用食指戳顧修然腰際。
“你彆亂說，我們什麼時候說了要結婚的？”
看把她爸媽嚇的。
顧修然沉靜的目光還落在她臉上，他今天看她的眼神似乎特彆有深意。
就在這時，薑茶的手機震了。
她低頭一看，是顧修然發來的信息。
點開顧修然的頭像，聊天界麵赫然傳來一段錄音。
薑茶：……
顧修然對她說：“聽聽看。”
薑茶留了個心眼，沒直接點開公放，點開錄音後將手機貼到耳邊。
——“茶茶，我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