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1 / 2)

淩熠親手為奧瑟係上最後一顆衣扣,轉身從唐德手中的托盤上取過披風。

輕輕一抖,黑色的麵料如潑墨般展開,又靜靜披在奧瑟肩頭。

緩慢打出一個完美的結,手指在上麵流連了兩秒才抽離。

他退開兩步,奧瑟身上的純黑製服莊重又肅穆,唐德與其他侍衛也都換上一整套黑色,現場二十幾人,卻隻聽得到微弱的呼吸聲。

魯瑪走過來,黑色麵紗遮住半張麵孔,長長的裙擺蓋過腳麵。

她對淩熠視而不見,向奧瑟行禮:“殿下,可以出發了。”

奧瑟點點頭,象征性整理了下袖口。

“你養父和弟弟今晚出發,你可以去跟他們道個彆。”

淩熠今天反常得體貼:“陵園風大,當心吹著。”

“晚上我回來得晚,不用等我。”

淩熠把人送到宮殿門口,奧瑟下了兩節台階,忽然止步,回首。

“來年,跟我一起去見貝爾舅舅吧。”

“……嗯。”

車隊緩緩駛離,最後停在門口的是他的鷹騰。

席勒自覺拉開車門,等他上車。

淩熠經過他身邊時停下。

“所以你到底為什麼偷我衣服?”

席勒一聲不吭,表情也紋絲不變。

“你不會真的是變態吧?”

席勒筆直地目視前方,赫然你問什麼我都不會說的態度,淩熠嫌棄地瞪他幾眼,這才上了車。

家裡的東西幾乎收拾完畢,隻留下一些帶不走的家具。

淩熠對著自己空空如也的臥室出神,席恩走過來。

“你的東西我想大部分以後用不著了,不過我都沒扔,打包讓殿下的人搬過去了。”

“我不是舍不得那些東西。”

是舍不得席恩叔叔與席蘭,以及曾經平淡溫馨的生活。

席恩拍拍他的肩膀,扭頭交待席勒:“你帶席蘭在這裡等一下,我們要單獨待一會兒。”

淩熠隨席恩進了房間,席恩打開隨身攜帶的包,取出盧貝爾的遺像,端正地擺在桌子正中間,又陸續擺上供品,點亮蠟燭。

淩熠平靜地看著,對整個過程習以為常。

席恩擺好供桌,站到一米開外。

“伯爵,今天是您離開的第十七個年,屬下席恩來見您了。

“這一年發生了很多事,屬下差一點就能在那個世界跟您團聚了,可惜您不給我這個機會。

“我猜,一定是您的在天之靈庇護我,給了我第二次生命。

“既然是您的命令,我會好好活下去,照顧好孩子們,也請您保佑他們平安。”

他對著遺像三鞠躬,然後讓到一邊。

“過來,給伯爵跪下。”

淩熠乖乖跪在席恩剛才的位置,認認真真磕了三個頭。

“貝爾叔叔,淩熠二十三歲了,如果再見麵,您應該已

經認不出我了。

“我一直有遵從您的遺願好好活著,在絕境也沒有放棄過。因為我想帶著您的份一起,我每多活一天,就像您多看一眼這個世界一樣。

“我還見到了…您最牽掛的外甥,他也沒有忘記您,您當年幫助過的人,還牢記著您的恩情。

“我會用心看這個世界,看被您改變的每一個人,等到了那個世界,再把他們的故事講給您聽。

“貝爾叔叔,我想您,不知還有沒有機會這麼隨心所欲地跟您講話。我現在住在您留下的房子裡,卻連想您都要小心翼翼……”

席恩一反平日和藹,表情十分嚴肅。

“這可能是我最後一次帶你祭拜伯爵了,我走以後,每年今天你都要記得。要是不方便,朝他離去的方向磕三個頭,就算祭拜過了。”

淩熠轉向席恩,也對著他磕了一個頭,起身時眼底晶瑩可見。

“席恩叔叔,感謝您多年的養育之恩。

“我害死了您最敬愛的人,本應是您最痛恨的人才對,您卻將身為仇人的我撫養長大,您的恩情我無以為報。”

席恩舉起手,遲遲落在他頭頂,一聲長歎。

“當年我對你說,要你一生都在懺悔和贖罪中度過,我現在收回這句話。

“你救了席蘭,已經不欠我什麼了。從現在起,你可以為自己而活,無論你要去哪,我和席蘭不會成為你的軟肋,要走你就放心走吧。”

他頓了頓。

“你跟奧瑟殿下的關係,是我無論如何也沒想到的。從我個人角度,是堅決反對你們在一起的,可你長大了,理應由你自己做決定。

“但我也要提醒你,殿下至今仍在追問伯爵的死因,如果你不想與他反目成仇,就永遠不要讓他知道真相。”

淩熠囁嚅道:“殿下看似獨斷專行,其實是很通情達理的人,也許…也許他能理解……”

“再通情達理的人也是人,是人就會感情用事,如果當年不是伯爵死命攔著,你早就死在我手上。

“殿下對伯爵的感情,比我對伯爵還要深厚,就算他理解你是無心之舉,今後也再不可能心無芥蒂地跟你在一起。”

淩熠無法反駁,想起塵封在盒子中的神像,想起那句,“如果是他親手交給我,我想我會很喜歡”。

就算沒有恨之入骨,也隻會像那具價值連城的神像一樣,被束之高閣。

“不是我不想祝福你們,你們之間的鴻溝十七年前就已經存在,注定成為不了關係最親密的人。

“你也可以選擇坦白,他也許會原諒你,但是,你敢賭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