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玄風才不會真的去跟程江學些之乎者也,但是此時哪怕隻是為了給辛棄疾和程江麵子,也得客氣一番。
對程江說了些沒有營養的恭維話之後,才問他要了第九都、第十一都士兵的花名冊,走下高台,來到此時仍然肅立在台下的兩百名士兵麵前。
真正的點兵開始了。
對著麵前的兩都士兵,陳玄風首先做了自我介紹,當然,也就是重複一遍自己的姓名,彆的什麼都沒說。
介紹過後,開始宣布他的點兵規則:“兵不知將,將不知兵乃是兵家大忌!現在大家認識我了,我也需要認識大家。接下來,我念到名字的,須答一聲‘到’,同時出列,站到我麵前來,介紹一下你的祖籍和家境……張大虎!”
沒人出聲。士兵們卻都把目光看向隊列中的一人。
陳玄風卻不抬頭,隻看著花名冊、稍稍提高聲音又念了一遍:“張大虎!在就答聲‘到’!”
一個囁嚅的聲音響起:“陳統領,我在,啊……到!”
陳玄風猛然抬頭,看向張大虎,見是一名身材魁梧的漢子,喝道:“哪那麼多廢話,我讓你乾啥你就乾啥,你隻需要答一聲‘到’!懂不?”
“到。”
“大點聲,晚上沒吃飯嗎?”
“到!”
“過來,說說你家在哪裡,家裡還有什麼人?”
張大虎戰戰兢兢走到陳玄風麵前,“小的老家在河北,如今落戶在吳興,家裡尚有爹娘,還有一個兄弟……”
陳玄風聽完,拍了拍張大虎的肩膀,道:“不錯,後麵的人都像張大虎這樣說就可以,張大虎,你可以入列了。”
張大虎長籲一口氣,不再那麼緊張,大步走回了隊列。
接下來,陳玄風又念了幾個名字,被點到的士兵依次出列介紹家庭情況,陳玄風都會拍拍他們肩膀,同時以“不錯”作為評語,偶爾會加一句:“好好乾!”
就當人們以為陳玄風的點兵就是這樣簡單地盤問家境時,一個叫做彭九的士兵被點到,據他說,早已家破人亡,投奔了彭家水寨,加入飛虎軍前一直在彭寨主手下討生活。
當彭九說完,陳玄風一如先前那樣、也拍了拍他的肩膀,隻是這一拍之下,彭九卻撲通一聲跪了下去,把眾人嚇了一跳。
卻見這一次陳玄風沒有說“不錯”,而是歎息道:“你這身子骨不行啊,太弱了,在我手下做不來的。”
說到此處,他伸手將彭九拉了起來,又道:“你且去程統領那裡待命,稍後他會安排你去彆的都。”
眾人這才明白,原來陳玄風果真是在選拔人才,而且選拔的方法就在他那一拍上,凡是能夠撐住他那一拍的,就算入了他的法眼。
唯有彭九暗暗納罕,張大虎那幾個人的武功明明不如自己許多,為何自己受不住陳玄風這一拍,他們卻能夠撐得住呢?此事當真邪門!
在彭九的感覺裡,剛剛陳玄風那一拍就像一座山一般兜頭壓下,若是不立馬跪下隻怕腰都給他壓斷了。
彭九按照陳玄風的要求走到了點將台,此時柯辟邪已然離去,辛棄疾和程江仍在津津有味地看著陳玄風點兵。
似乎早知陳玄風的點兵之法,見到彭九過來,程江就對他說道:“你且站到校場門口等候,待點兵結束之後、與那些被刷下來的一起聽我處置。”
彭九鬱悶地走到了門口,卻已聽不清場中陳玄風說些什麼。如此足足過了半個時辰,點兵才算結束,彭九再一看身邊聚集的六個人,頓時恍然大悟,被陳玄風踢出來的,竟然都是自己彭家水寨的夥計!
陳玄風是不可能把後背交給彭連虎的小弟的,那樣無異於插標賣首!所以剛剛他詢問每個士兵的家庭情況隻不過是走個過場而已,真正的用意卻是核對花名冊上人員的來曆,隻要跟彭連虎沾上邊的,一律一掌拍跪。
而那些跟彭連虎素無瓜葛的士兵,雖然他也會拍上一掌,卻是沒用半分氣力。
陳玄風之所以這樣做,是因為他問過程江,發現當初程江為了把飛虎軍變成一個整體,杜絕山頭派係,以免將來在戰場上隻顧小群體利益而置其他袍澤於不顧的現象發生,把從各個地區投奔而來的義勇儘數拆散,重新編入。
如此一來形成的現狀是,幾乎每個都裡麵都有幾個彭連虎的手下。
按常理來說,程江這種拆散混編的辦法是有利於提高凝聚力、進而提升戰鬥力的,但是陳玄風接受不了。
這不是後世的解放戰爭。百萬雄師過大江,摧枯拉朽一般覆滅了蔣家王朝,順便把俘虜分散編入我軍內部,經過一段思想教育,就敢派往朝鮮前線。
如今的宋軍如何能與後世的人民解放軍相比?在看不到勝利的端倪之前,人心都是隔著肚皮的,任你嘴裡說的天花亂墜,也改不了叵測的人心。
一旦戰事艱難,立馬就會有人開小差,甚至開小差都是輕的,趁你睡覺時割下腦袋送給金國才是正解。
再者說,後世人民解放軍的政治思想何其過硬?安插幾個俘虜進來時刻都會處於無數雙火眼金睛的注視之下,任誰也翻不起浪花。可現在呢?誰會自覺幫助你監視彭連虎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