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7 章(去給人當狗(二合一)...)(1 / 2)

牧行簡的密探再多, 卻終不如一個能得牧臨川信任的顧清輝。

這些日子憑借牧臨川的信任,她明裡暗裡多方打探,遞了不少秘要情報。順利得簡直像是如有神助, 令顧清輝也頗為遲疑, 擔心是有人在背後暗中布局,以誘她入網。

“王妃, 日子不早了。”

侍婢斟了杯酒遞於她暖暖身子, 捧著彩繪鑲金漆盤, 斂眉低眸:“若要動手, 可趁著這小暴君腿傷未愈的時候。”

顧清輝淡淡地看了一眼麵前的侍婢。

少女生著一張過於嫵媚明豔的臉了, 烏發雪膚, 攝人心魂。

似是察覺到了她的視線, 侍婢頭又低下去了不少,隻露出烏黑的發頂與纖長白皙的脖頸,眼睫顫動, 顯得恭順而卑弱。

阿媚並非她貼身侍婢,是她入京前牧行簡撥給她伺候的。與其說是她的婢女, 倒不如說是牧行簡的通房。

顧清輝依稀記得, 阿媚似是牧行簡醉酒後收用的。醒來後, 男人沉默了半晌, 兩道劍眉斂起, 揉著頭疼欲裂的額角,神情疲憊,看也未看榻上含羞帶怯,含情脈脈的少女。

牧行簡女人很多, 諸如裴姝之類的女探子也不少。但為人卻薄情寡義,鮮少沉溺於男歡女愛之中。

女人於他而言, 更像是一種隨手即用的物什。

“是嗎?”顧清輝神情莫辨地低下頭,想起牧臨川,忍不住怔怔出神,又愧又痛。

阿媚見她似有猶豫,咬著唇,躊躇了半刻,苦口婆心地勸道,

“王妃,你我入宮就是為了布置此事。花了這麼多天時間,終於收買了中軍宿衛,莫要使從前的努力付諸東流啊。”

“故友專諸置匕首於魚腹中,以刺殺吳王僚,又有荊軻取圖奉之,發圖,圖窮而匕首見。”

“如今宮中上下已打點妥當,王妃需擇一合適的日子動手,莫要再拖了。”

“我知道。”放下信,顧清輝臉上的猶豫漸漸散去,最終化為了眉眼泠泠的寒。

……

少年天子荒唐,竟然與自己妃嬪賽馬。隻是為了給顧清輝折一枝梅花作發簪,這也就算了。可他輸給了自己宮中的妃嬪不說,竟然還摔斷了腿。

這日老友相見,於家中密謀議事。

全玨見眾人眼裡皆有無奈之意,不由搖頭苦笑。

“我隻是在想,你我是不是將寶押錯了。”

劉季舒也歎息:“荊州那兒的動靜越來越大了。想必不久之後,這上京便要亂了。”

“我朝中軍勢弱,外軍勢大,荊州兵強馬壯,若真要打起來,國將不國。”

“前幾日派兵求援的探子可有消息了?”

全玨審慎地微微搖首,燭光下麵色漸趨凝重,“並無消息,許是被長樂王截殺在了路上。”

“也罷。”劉季舒喟然長歎道,“如今各方諸侯擁兵自重,隔岸觀火,依我看,此番求援,並無多大意義。就怕反倒是引狼入室,到時候狼多肉少,這上京還不夠他們分吃的。”

“而今,我卻更擔心那位長樂王妃。”

又看向在座的幾位中軍將領,蹙眉道:“你等耐心提防著長樂王妃一些。長樂王此人狼子野心,心狠手辣,開戰前夕竟然將自己妻子送至上京……”

“能做出這種事,以自己妻子為餌,”全玨冷笑道,“還有什麼是他做不出的?”

“老夫心裡實在有些不安。”

窗外,更鼓沉沉,燭火照著窗牖,反射出泠泠的寒光來。

月天一色,雖至夜半,卻依然打眼得恍若白晝。

忽而有人開了口,遲疑地問。

“荊州兵精糧足,如今上京可調配的宿衛親兵不過兩三餘萬……若是……”

緘默良久,終是將這一句話說了出來。

“若此戰輸了怎麼辦?”

寒風吹動窗子,呼啦一聲倒灌入室內,吹動燭火打著旋兒飄搖不止。

寒光照得未消融的殘雪亮堂堂的一片,眾人心裡也是如明鏡般,心知肚明,微生寒意。

大雍建國以來,曆經戰亂,“國政迭移於亂人,禁兵外散於四方”。

王城宿衛寡弱,四軍、五校不少將領皆是“有將無兵”,宿衛中軍除“二衛”外已形同虛設。

整個上京,所能支配的中軍總兵力不過兩三餘萬人。

他們畢竟隻是文臣,而非武將,手下無兵可用,就算磨爛了嘴皮子也無濟於事。

眾人沉默了一瞬。

“我看,長樂王若是真……”對方含糊道,“也不失為一個明主。”

“此事休要再提了,你我都是陛下心腹重臣,豈能說這種話。陛下再頑劣,也是先皇嫡子,更是你我等人的君主。”

“牧行簡此人明達善謀,能斷大事,宏略大度,有帝王之量。但此人好大喜功,重名。”

“他得位不正,又以自己妻子為餌,可謂小人行徑。即位後必想方設法作出一番事業來,來堵住悠悠眾口,以此向天下宣告,自己才是真龍天子。”

“隻是如今大雍已經不起他這般折騰……”

牧臨川他折騰來折騰去,總歸是折騰這些吃得肥頭大耳的門閥士族,對著這些假名士開刀。雖然說不上是愛民如子吧,卻也不是那等為了滿足自己窮奢極欲,而壓榨百姓的暴君。

相反,他物質欲望可謂是淡到了極點,不論是山珍海味還是粗茶淡飯,在他眼裡幾乎沒有分文區彆。

若是有人能引導他向善,未嘗不會長成個明君。

“陛下雖頑劣不堪,卻心思明澈,早早看出國朝弊病。”

知曉國之大蠹,無非豪門,便有意製裁門閥,推行一統。

這點也表現在牧臨川這些心腹的身份上,他們大多有個共同特點,要不是出生寒門,要不就是末等士族,亦或者是像劉季舒之流心懷天下的名士,更甚者,乃有才無德之輩,牧臨川重才輕德,主張唯才是舉。其心腹德行、才學、出生都能稱得上一句五花八門,這點倒頗有些魏武帝的遺風。

牧家一向服膺儒教,牧臨川此舉觸及豪強利益,引起了不少豪門士族的強烈反對。

隻是如今再說這些又有什麼用?

國朝危在旦夕,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

入了春,上京便開始多雨了。

春雨如油,纏纏綿綿,一連下了數日。

這是南方才有的風流柔媚。

張嵩提著個食盒,快步行走在宮道上,進殿的時候,撣了撣袖子上的濕痕。

脫了鞋,隻著襪踩在冰冷的地磚上。一眼便看到了麵色蒼白,眉眼倦怠,坐在被褥間的少年天子。

少年腿已經好了泰半,不過依然是肌膚勝雪,臉頰泛著病態的潮紅。

這一日倒沒陰陽怪氣地問王後的動向了,竟然破天荒地地在處理政務。

張嵩堆出滿臉笑來,端了食盒上前道:“陛下還不睡嗎?”

“王異,”牧臨川冷笑著往地上砸了卷竹簡下來,“孤早晚知曉他定要與堂兄勾搭在一處。”

張嵩忙上前撿起竹簡,展開一看,隻見得“湘州刺史王異”這明晃晃的六個大字。

思及湘州與荊州之間那曖昧的地理位置,張嵩不寒而栗道:“王異與長樂王殿下――”

“他既然想要這王位,孤給他就是了。”少年眼裡閃過一陣厭惡之意。

張嵩心中陡然一驚:“陛下慎言。陛下就算不為自己考慮,也該為王後考慮。”

“你當牧行簡想篡位,是孤想阻止就能阻止得了的嗎?就算孤累死在了這些案牘之中,也阻止不了他。”

牧臨川倒是從容,揭開了食盒,夾了一筷子肉送入口中,嚼了嚼。眉眼看不出丁點兒懼意來,甚至還隱隱有些興奮。

他就等著這一天到來,這幾乎使他為之戰栗。

“孤這些年殺了不少人吧,又起用寒門。”

牧臨川微微一笑,“這些高門可是恨孤恨得要死。”

牧行簡重名教,與這些門閥士族可謂是勾連深受,你儂我儂,頗為曖昧。

他幾乎能想象出,牧行簡若起兵,一眾門閥士族定然是持曖昧態度,擁牧行簡入京。

大廈傾頹,隻在朝夕之間。

而他等這一天已經等了太久。

他好奇,牧行簡會用什麼法子殺了他,為此心臟鼓動不休,激動得渾身戰栗。

“嫂嫂此番進京,也是受了他的指使,他倒是狠得下心來。”大部分時候,哪怕麵對顧清輝,少年也依然保有六七分的冷靜和理智。

“這肉不錯,送一盤到桂宮去。”

張嵩低聲:“喏。”

眾人隻當牧臨川對自家長嫂存了些不清不楚的心思。

可沒有人比他清楚,牧臨川或許隻是將對先王後的感情轉移到了顧清輝身上。

昔有潁考叔舍肉遺母,漢文帝目不交睫,衣不解帶,為生母親嘗湯藥;李奩滏⒉。嘗自為粥而燎其須。

這一件一件,一樁一樁,並不似男人對女人的情義。

張嵩模模糊糊察覺到牧臨川對先王後――牧臨川的生母有種近似扭曲的感情,卻又不敢深想細想。

“對了,陛下,王後那兒……”

這眼看著已經過去半個月了,禁閉已解,可王後竟然真的就沒踏入過昭陽殿半步。

牧臨川沉默了半晌,忽道:“……連給人當狗都得靠做夢。”

張嵩:???

少年忽然掀起薄被,套上了高齒木屐,往外走去。

“陛下這是?”

牧臨川麵無表情地停下了腳步:“去給人當狗。”

……

大雨傾盆而下。

累累如貫珠,落在地上濺起一陣飛瓊碎玉。

拂拂伸出一隻手,擋在腦袋前,另一隻手提著裙子,一路狂奔。

內心幾乎快斯巴達了。

這是何等運氣!被牧臨川關了這麼多天,好不容易逮著一個機出來遛個彎竟然就天降暴雨。

雨霧蒙蒙靄靄,隱約可見攢尖頂方亭的輪廓,亭前雲霧繚繞,亭麵如山巒起伏,一眼望去又如蓬萊仙闕。

拂拂眼睛一亮,大雨天碰上個亭子那簡直就是真天堂好嗎,想都沒想,就衝了進去。

亭如傘蓋,擋住了瓢潑大雨,拂拂飛快地甩了甩腦袋,像隻甩水的小狗,懊惱地跺了跺腳。

衣服濕透了。

提起袖子,擰乾了兩隻袖子上的水,耳畔卻忽然傳來了一句低沉的男聲。

“微臣張秀拜見王後。”

拂拂一愣,嚇了一大跳。這才意識到原來亭子裡還有一個人。擰著袖子的手就這樣尷尬地僵在了原地。

“呃。”拂拂磕磕絆絆地問,“張中丞?你……你怎麼會在這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