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9 章(陸泠泠)(2 / 2)

每一天,每一天都在爭吵、打仗。

這壓抑的氣氛,才幾天她就受不了了。爸媽和幺妮是怎麼過上好幾年的。

係統問:【宿主?】

拂拂順著牆根蹲了下來,眼淚滾落在了衣服上。

“我在想,我當初過馬路怎麼就不看路呢。”

【這件事故責任不在宿主,畢竟是對方違規全責。】

拂拂抽抽鼻子:“謝謝安慰。係統我這還有多久才能有身體啊?”

係統不假思索:【一個多月吧。】

拂拂心不在焉地重複:“一個多月……哦,一個多月啊。”

3.

陸泠泠最終還是屈服了。

她自己也恨自己的屈服,自己的軟弱。

恨透了自己這貪生怕死,就連她到最後也背叛了陸拂拂。

第二天一大早,帶上就診卡、社保卡和身份證去了醫院,從現在開始醫院就不讓吃飯不讓喝水了。

接下來從做檢查到手術開始的時候,拂拂擔心得冒汗。

尤其看到陸泠泠那眼裡流露出的恐懼和脆弱,她心就一抽一抽地疼。

她一路飄進了手術室了,咬著唇在手術室裡打轉轉,聚精會神地盯著手術台上的少女看,急得跟什麼似的。

她多想摸摸幺妮的腦袋告訴她彆怕,姐在這裡啊。

又開始期盼著,說不定幺妮打了麻藥之後,能看見自己呢。

這電視劇什麼的不都這麼拍的嗎?

可沒有。

打了麻藥之後,陸泠泠就睡著了,隻有醫生在忙忙碌碌。

拂拂也看不懂手術流程,就一看到醫生動刀,她就頭皮發麻。她坐立不安,隻好在手術室裡走來走去,和百無聊賴的麻醉醫生大眼瞪小眼。

整場手術下來,她和幺妮依然沒有任何接觸。

手術很成功,陸泠泠被推了出來,沒一會兒就醒了,她臉色有些顯而易見的蒼白,身上插了導尿管和引流管。

麻藥一打進去,她就睡著了,感覺靈魂很輕很輕,一直飄一直飄,很溫柔的感覺,迷迷糊糊間她好像看到了陸拂拂。

原來在校門口一直盯著她的那道視線是她啊。

她看到了她這傻逼姐姐,眼眶紅紅的,拽著個光球在哭。

“這怎麼能這樣!!”

“她以為她糟踐自己作踐爸媽,我就高興了嗎!”

她還看到了陸拂拂死了還不願去投胎,一直圍著他們飄,一會兒眉眼彎彎,眉飛眼笑地逗弄著陸露露,一會兒又偷偷摸摸在後而兒抱周福香和陸建國。

沒人能看見她,她自娛自樂還挺開心。

其實陸泠泠有時候也經常會想,是啊,她怎麼能這樣,作踐爸媽她就開心了?她其實一點兒都不開心,折磨周福香他倆也是在折磨她自己。她就像是一頭困獸,誰若是靠近了她想把她帶出去,她不惜自己在牢籠裡撞得頭破血流,也要把對方給咬得鮮血淋漓。

最後雙方都是遍體鱗傷,奄奄一息的模樣。

她想陸拂拂,想她姐。

她這麼幾年的堅持,這麼幾年的負隅頑抗,瞬間就在夢裡陸拂拂這兩句話下土崩瓦解了。

剛做完手術得隔離,特殊病房三天之後,就轉了普通病房。

周福香和陸建國坐在病床旁邊給她削蘋果,陸露露趴在床上看她。

這一場手術下來,周福香和陸建國好像變膽怯了不少,根本不敢看她,看她的時候又眼神又閃閃躲躲,唯唯諾諾的。

陸泠泠看著周福香和陸建國,兩人對上護士唯有連連應聲,局促不安。窗外的陽光照在了他倆身上,將那頭白發照得更加晃眼。

她鼻子一酸,突然意識到他們倆老了,皺紋都那麼深了。

真是的,這麼老了還生什麼小孩兒。

大抵上人做完手術之後都比較脆弱。陸泠泠沒什麼力氣,也不想說話,隻是閉著眼休息。

剛開始尿基本帶血,到後而幾天尿液就正常了。

陸陸續續地,來了不少親朋好友探視,走廊外而吵吵鬨鬨的,周福香和陸建國喜歡熱鬨,臉上也帶了笑。

跑腿這活基本上被陸露露給包攬了,撒著腿跑上跑下,又是下樓打飯,又是去超市裡買臉盆買毛巾,這小豆丁在笨拙地討好著她。

每當親戚一走,陸泠泠就發火。

“吵死了。”

“沒聽醫生說要防感染嗎!”

周福香和陸建國又不安。

陸泠泠看他們的樣子又後悔,心想自己怎麼就管不住自己這張嘴。

這個年夜是在醫院裡過的。

陸泠泠已經快三年沒跟他們一塊兒過過年了。她總是過年前還好好的,大年夜總要跑出去,不給周福香他倆一個痛快。陸泠泠承認她是故意的,可這次她想跑也跑不掉了。

大年三十,到處都熱熱鬨鬨,就是沒煙花有點兒冷清,大城市裡不讓放煙花。

一家人在手機上看春晚,陸泠泠直皺眉,看了一會兒就說不看了。

周福香像被什麼東西驚住了,趕緊關了手機,“那就不看了。”

這幾天下來,陸泠泠好說話了不少,周福香便試探著叫陸露露去“敬酒”,以水代酒。

小姑娘不好意思,對家裡人也開不了口,憋半天,才說祝姐姐身體健康。

陸泠泠撇撇嘴,埋著頭喝了兩口,也沒看到陸露露激動地臉色通紅。

周福香和陸建國哈哈笑。

陸泠泠身體經不住累,胡亂吃了幾口,周福香服侍她躺了下來。

幫她掖被角的時候,陸泠泠忽道:

“媽。”

“啊?”

“沒事兒。”

周福香一時間也是無話,半晌才開口。

“……等出院了去你姐墳前掃掃墓吧,也給你姐報個喜。”

“嗯,我跟你倆一起。”頓了頓,陸泠泠道,“帶上露露。”

周福香渾身一震,眼裡竟然冒出了淚花,驚喜得幾乎不知所措。

陸泠泠卻已經翻過了身,側躺在枕頭上,靜靜地去看窗外。

窗外車水馬龍,人們或許都忙著趕回家過年。

外而飄起了點兒零星的小雪,不是很大。

新年新生,這一年總算是要過去了。

……

係統問飄在窗戶邊兒上的陸拂拂。

【感覺如何。】

女孩兒正垂著眼在窗戶上哈氣畫圈,雖然也畫不出個什麼東西來。

“挺好的。”拂拂說,扭臉看著摟著陸露露睡著的周福香,露出個笑來。

哪怕沒她在,折騰了這麼久,總算還是和解了。

一家人團團圓圓,緊密相連。

逝者剛去世的時候有再多悲痛,也總有走出來的這一天,在絕望中吵吵鬨鬨的重振希望。

生下陸露露,翻修老房子,腎移植。

拂拂心裡有點兒沉重,有點兒酸澀,有點兒失落,有點兒如釋重負,心滿意足,覺得一種溫柔的安寧。

“看到爸媽和幺妮過得挺好我就放心了,還有露露。”

拂拂眼眸一彎:“那首歌怎麼唱的來著?陽光總在風雨後。”

“係統,你能幫我個忙嗎?”

“我不要回家這個機會了,你幫我換成回大雍吧。”

生者都已經走出來了,何必她這個逝者再去打攪。這樣就已經挺好的了,足夠了。

而在另一個時空,還有一個人在等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