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臭啞巴!我阿父才不需要你的藥草!”豬珠率先走了上來,抬起腳就要往小淵訣準備的藥草上踩。
阮秋秋眯起眼睛,顛了顛手裡的石子,用力朝豬珠的腳邊砸去。
豬珠被嚇了一跳,往後退了兩步,摔在了地上。
阮秋秋勾起了唇,沒停下來,繼續用石子回報那些剛剛砸她家狼崽崽的豬豬。
“操,難道有魔物?”為首的雄豬妖有些害怕了,他聽說越靠近山林就越容易遇到魔物,忍不住低低咒罵了一聲,惡狠狠的瞪著淵訣,撂下狠話,“你給老子等著!豬珠彆哭了,我們走!”
看著一眾豬妖倉皇而逃的背影,阮秋秋還覺得有些不夠解氣——
她現在的身體太弱小了,用力扔出去的石頭打在他們身上根本不疼。
要不是他們之中大部分的豬妖還隻是崽子,又太害怕詭異的小灰狼先生和魔物了,才會這麼輕易的被嚇走。
但即便阮秋秋把他們都嚇跑了,小灰狼先生落在地上的那個小獸皮袋也還是被豬珠慌亂之中踩臟了。
阮秋秋蹲下身體,把那個被踩了幾腳的小獸皮袋撿了起來。
處於對小灰狼先生的隱私考慮,她沒拆開看到底是什麼藥草,但隻是拿在手裡,就能感覺到裡麵放著的藥草已經碎了。
阮秋秋小心的將小獸皮袋捧在手裡,剛轉過身,就對上了一雙灼灼星眸。
小灰狼先生用一種她不知道該如何描述的目光緊緊盯著她,阮秋秋隻是略一抬眼,就跌入了他那雙漂亮的灰藍色雙眸裡。
這還是阮秋秋第一次同淵訣四目相對,也是第一次發現他沒有失去光明的眼睛裡,可以藏著這樣灼熱的亮光。
此時尚且不太會掩飾自己的小灰狼先生沒發現,他心底的情緒已經全都順著眼睛跑出來了。
他隻是用一種自以為萬無一失的目光望著麵前這個戴著麵具的小人,十分不耐煩的“嗷嗚”了一聲,想確定這個“人”到底是從哪兒來的,是會不會是他的妄想。
但他這句詢問阮秋秋身份的“嗷嗚”,卻比她之前聽過的、他的任何一句話都要更加的期盼和小心翼翼。
小灰狼先生大約是很緊張的,大灰狼先生緊張時候的表現他都有,甚至更甚,明明耳朵和尾巴都已經冒出來了,尖尖都快變成粉紅色的了,乾裂的唇抿著,但眼睛卻一直緊緊的盯著她。
看著小灰狼先生這樣的表情,阮秋秋隻覺得心口酸酸澀澀的,根本不知道要怎麼開口。
她原本是打算,找到狼之後,直接喚醒他的潛意識,讓大灰狼先生清醒過來。
可是……
要讓她怎麼告訴小灰狼先生,未來的他,是一頭狼狽的、殘疾的、正處於魔化中期的半魔半妖呢?
她要怎麼和他說,其實她啊,並沒有出現在他被誤會的童年裡。
甚至,她也並沒有陪伴他走過一路荊棘的少年時期。
她來的,太晚了點。
阮秋秋心口一片酸澀,她不知道要怎麼回答小灰狼先生的話,隻是抬起胳膊,拉著他的衣袖,把那個裝著藥草的小獸皮袋放在了他的手裡。
即便是在幻境裡,還隻是幼崽的小狼也比她高出一個腦袋。
他的手,和她現在的對比,也稱得上是大手了,“你的。”
阮秋秋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小灰狼先生就那樣略垂著頭看她,睫毛顫了顫,也沒有把小獸皮袋裝起來,隻是煩躁的舔了舔小尖牙,聲音比剛剛更加小心翼翼,“嗷嗚?(你為什麼要幫我?)”
“嗷……”他又低低叫了幾聲,才想起來,麵前的阮秋秋,是人類。
人類是聽不懂狼語的,而他不會說人話。
阮秋秋聽著小灰狼先生的話從“為什麼要幫他”、到“我可能被詛咒了你靠近我會倒黴”、再到“忘了你是個人類,聽不懂我說的話”。
她有些哭笑不得,本想告訴他,其實她能聽懂他的聲音,卻不想某頭從很小就性格有點問題的狼崽,一邊露出了有些凶惡的表情,一邊輕輕的說話。
“嗷嗚。(我覺得你很熟悉。)”
小灰狼先生看著阮秋秋,漂亮的眸子裡露出了一些痛苦和迷茫之色,半響喃喃的從咽喉裡發出了低低又沙啞的聲音,“嗷嗚……(你是……秋秋……)”
他的聲音變得稚嫩了許多,狹長的雙眸定定的看著她,明明依舊還是幼小的模樣,眼底卻好像盛滿了歲月沉澱過的了然和一絲不易察覺的悲傷。
就好像,現在站在她麵前的,是大灰狼先生一樣。
阮秋秋沒想到淵訣即便是在記憶的幻境裡,他也還能記得自己。
她隻覺得熱度從眼眶一路燒到臉頰和耳側,兩隻眼睛酸酸澀澀的。
阮秋秋不敢在去看淵訣的眼睛,隻是略低下頭,模模糊糊的看到他一雙滿是石壁刮痕的腳。
想也知道,這些是之前去采藥草留下的傷痕,連自帶狼皮都破了一些,卷卷的,半搭在他小腿上,加上一些剛剛被砸出來的痕跡,配合上他身後那根輕微搖動的大尾巴,看起來其實應該很滑稽的。
但阮秋秋卻一點兒也笑不出來,她忍不住想,要是她再早一點、再早一點……
要是他的眼睛和左腿都還在,該有多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