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夢想的女土匪48(1 / 2)

病來如山倒, 自那日廷殿之後, 祁帝的身體就肉眼可見的衰敗下來,宮中的太醫俱都束手無策。承乾宮內,祁帝倚在龍榻上,麵色蒼黃憔悴, 似一片懸在冬日枯寂枝頭的孤單殘葉。

“太子呢, 今日怎麼沒見他過來侍疾?”祁帝疑惑道。

“太子殿下去觀禮了。”朱封膽戰心驚的回答。

“觀禮?觀什麼禮?”祁帝不悅的問道。

“今日李家睿木少爺和忠勇侯府嫡女成親請宴, 太子殿下應邀去當證婚人了。”朱封小心翼翼的說, 他端過一碗白底荷紋的茶盞:“皇上, 該吃藥了。”

祁帝猛地把茶盞掀翻在地, 撕心裂肺的咳嗽道:“這就等不及了嗎?朕還沒死呢!他程李兩家急不可待的成親, 不就是為了避過朕的國喪嗎?!那李睿木娶程巧巧, 就是在明晃晃的打朕的臉!”

“陛下息怒。”朱封戚惶跪下, 急切道:“太子殿下已經訓斥過小李大人了和程家世子了, 可,可程李兩家勢大,不聽太子殿下勸阻, 還逼迫殿下去當證婚人。”

“是我沒能給瑾兒搭一個好開局。”祁帝麵色稍霽, 語意蕭索道:“文人世家勢大、武將勳貴自重,我祁皇室竟受世族勳貴桎梏至此。瑾兒長於民間,背後一點靠山也無,不知他日後該如何自處。”

“皇上,您便是太子最大的靠山。”朱封覷著祁帝臉色,重新端過一盞湯藥遞上前去:“您將身子養好了, 才能替太子殿下撐腰。”

祁帝歪在龍榻上,就著朱封的手喝著湯藥,又蹙眉道:“那江瑜如何了?”

“江瑜正在慎禮院學習禮儀,很是乖巧。”朱封回答。

“哼。”祁帝嗤笑一聲,“倒是個善於隱忍的,將來未必不又是一個武後!”

說話間,祁帝又驚心動魄的咳嗽了幾聲。他看著自己咳出的鮮血,陰狠道:“那江瑜不能留了,朱封,你吩咐下去,務必要將江瑜除掉。還有,要讓太子以為是貴妃動得手。”

“是。”朱封恭謹回答。

“皇上,貴妃娘娘來了。”殿外的小太監稟報道。

祁帝揮揮手,不耐煩的示意朱封下去,抬頭和煦的對李貴妃道:“珺珺,你來了。”

李貴妃接過朱封手裡的茶碗,坐到祁帝的身邊,微笑道:“皇上今日的氣色好多了。”

“聽聞你弟弟和程家閨女今日成親,朕心裡也歡喜。氣色自然就好了。”祁帝說道。

李貴妃徐徐吹了一匙湯藥,喂進祁帝的嘴裡:“皇上說這話不虧心麼?皇上明明深惡我家,巴不得我家如那國丈府一般都倒了才好,又何必在臣妾麵前惺惺作態呢?”

“你說什麼?”祁帝愕然,含在口中的墨黑湯汁因為動作太急而流了出來。

“皇上多大的人了,怎麼跟小孩子似的漏嘴。”李貴妃溫婉的拿絲綢絹帕替祁帝擦了擦,嬌嗔道:“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您是犯了中風病呢。”

“珺珺你?”

“皇上。”李貴妃歎了口氣。“您看我們的兒子優秀嗎?”

“你我二人的孩子,自然是最優秀的。”祁帝回答。

“是啊,我們的孩子是最優秀的。”李貴妃說,“可陛下您原來還有一個優秀的孩子呢。您還記得嗎?先太子祁禛,聰明伶俐、玉雪可愛。他小小的一個粉墨團子,三歲便能出口成章,就連田大儒都稱讚不已,說他將來必成大器。”

“臣妾記得,那年臣妾隨母親進宮赴宴。他才四歲,小小的一個粉墨團子,在宮宴上追著臣妾喊小姨,把臣妾的心都喊化了。”

“可就是這麼一個粉墨團子,才多大點的人,竟然就那麼夭折了。”

“皇上,虎毒尚且不食子,您怎麼忍心?”

“你,你從何處聽來的謠言?”祁帝震驚的看著李貴妃,麵容驚懼。

“張皇後臨死前把當年的事都告訴了臣妾。”李貴妃幽幽的說,“皇上您不就是因為她發現了我阿姊和禛兒的死亡真相,才會提拔她做賢妃,後來還給了她皇後之位嗎?可憐我阿姊,舍身取義的為您擋了十二刀,卻不知那些所謂的刺客都是您最信任的暗衛。”

祁帝撕心裂肺的咳出了一大口鮮血。

“當年臣妾奉旨入宮,身邊用具無一不沾滿麝香。臣妾始終以為那是後宮的嬪妃們所謂,如今想想,那些東西其實是皇上您的手筆吧?”

“您沒想到,臣妾竟然躲過了重重的陷阱,迅速的懷有了身孕。於是您便下了那條詭異的誰先產下皇子,誰就立為皇後的旨意。您以此來鼓動後宮的嬪妃們來和臣妾相爭。”

“張皇後自以為她是神不知鬼不覺的狸貓換太子,其實一切都在您的監測之下,她也不過是您的一枚棋子。臣妾說得可對?”

“你和你阿姊,一模一樣。”祁帝蒼涼的笑道,“她也是如你這般聰明,你們李家的女子,都太過聰慧。”

“皇上是想告訴臣妾,太聰明的女人活不久嗎?”李貴妃溫婉的微笑著。

“朕不喜歡看你這樣笑。”祁帝皺眉看著李貴妃,道:“她也總是這麼客氣而疏離的對朕微笑。你們李家的女子,心裡隻有家族和天下,卻沒有夫君。”

“皇上錯了。”李貴妃和煦的笑道,“若是阿姊心裡沒有您,她又怎麼會為您擋上十二刀?”

“你以為她不知道那些刺客其實是朕的人偽裝得嗎?!”祁帝淒厲笑道,他扯心扯肺的咳嗽著:“她都知道,可她不在乎!她就是厭惡朕,厭惡到寧願去死也不願意再看朕!”

“皇上,能告訴臣妾,您為什麼要殺了阿姊嗎?”李貴妃輕輕的說。

“牝雞怎可司晨?”祁帝冷冷道,“睿瀾她太過聰慧,民間都說她是聖人轉世。就連祁朝的開國太.祖、朕的父皇,也是因為她才將皇位傳給朕。可是,朕才是這天下的主人!朕才是這萬裡江山的掌控者!她李睿瀾又算得了什麼?!”

“竟然是因為嫉妒。”李貴妃麵色平靜,似在歎息:“陛下,臣妾憐憫您。”

“你憐憫朕什麼?”祁帝麵帶怒容。

“臣妾憐憫您,雖貴為九五之尊,也抹不去骨子裡的生於市斤、養於小婦所帶來的自卑。”

“臣妾聽聞,昔年先帝太.祖爺征戰逃亡,多次將身為幼童的您拋下馬車。可您福大命大,每次都能順遂的活下來。”

“臣妾還聽聞,太.祖頗為看中其他幾個嫡子,時常帶在身邊悉心教導。而您身為小婦幼子,並不受先帝看中。可您福大命大,先帝的幾個兒子在創業途中死傷大半,為您一路順遂的活了下來。”

“直到祁朝建國後,您拜訪名家大儒,學文習武,又娶了我阿姊。才逐漸走進先帝的視野。”

“臣妾從前聽聞這些過往,隻覺得您勵誌和不易。卻是沒想到,您竟沒能從這些過往中習得勇氣和堅毅,竟是習得自卑與陰暗了。”

“你!”祁帝憤怒的看著李貴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