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2 / 2)

餘溫未了 楚寒衣青 7138 字 6個月前

“我收費貴。”溫彆玉含蓄說,“貴有貴的道理。”

俞適野可稀罕這樣的溫彆玉了,他攬過溫彆玉,讓人和自己一起坐著,再抬起手,讓手指穿過對方的頭發,把一點纏在對方頭發間的木屑挑出來。

頭皮被俞適野的指尖擦過,麻麻的,癢癢的。

溫彆玉身體反射性地顫了下,目光正好瞥見桌上被畫了隻鬆鼠的杯子,他愣了下:“這是……你畫的?”

“對照著圖片畫的。”俞適野給他展示手機裡的圖片。

溫彆玉將兩者對比,更意外了,他還記得高中時候俞適野那一手火柴人畫技:“摹得很像。”

“那可能是因為,我用了個笨辦法。”

俞適野向溫彆玉展示自己的“手藝”,他再度拿起量尺和筆,先量圖片,再量杯子,算好比例與結構,最後等比照搬過去。

溫彆玉也啞然了。

理論上來講,這個方法確實能將畫摹得很像,就是挺累的,還是那種很無聊的累法。

他有些好笑,情不自禁問:“怎麼會想到這種方法?想學畫畫,報個班不就好了?”

他說著,拿起筆來,隨手兩步,將俞適野沒有畫完的部位給補完了。

俞適野環著溫彆玉的腰,趁機說:“再畫點,給鬆鼠畫串丸子,讓鬆鼠臉頰嘟囔囔地嚼著丸子……對,就是這樣……還有旁邊,也再補點可愛的關東煮……”

都說到了這份上,溫彆玉立刻發現了,雖然沒有停筆,但頗帶無語地問:“我哪裡像鬆鼠了?”

“實話就是哪裡都像。”俞適野笑了一聲。

“我教你畫。”溫彆玉又說。

“不,我對學畫畫沒有興趣。”俞適野說,“我有興趣的,就是一點一點把東西描下來。”

這話說得奇怪,溫彆玉側頭瞧了俞適野一眼,瞧見對方含著笑的樣子。

那層笑是道薄薄的膜,膜下有著俞適野深邃的眼。

俞適野對溫彆玉說:“我在國外的時候,描過一張照片……”

狹小的室內,隻放得下一張床鋪,桌子是架在床上使用的。但床邊好歹有條過道,過道後是一麵逼仄的窗。

畫板擋住了三分之二的窗,剩下的一點光,跟鑲邊條似的鑲在畫板的周圍。

春夏秋冬,四季自窗外滑過,輪替一如照相館裡單調的背景布幕,那布幕也是黯淡的,陳舊的,僅剩的丁點亮色,全集中在了那塊畫板上。

他很忙,不是經常畫。

但每一天回到出租屋裡,都會先摸一摸這塊畫板,看一看畫上的人。

看見的第一眼,心會平靜下來,勞累和疲憊會像消融在熱水裡一樣自他身上消融乾淨;可看見的第二眼,情緒就開始沸騰,如同溫暖的流水一下變成了滾燙的岩漿,在他身體裡頭恣意地衝撞破壞,催促著他撕開單薄的影像,回到溫彆玉身旁,重新擁抱住真實的人。

每到這個時候,他就額外痛苦,並於此醞釀出對自己和自己堅持的懷疑。

但最後,他還是會拿起筆,在這張紙上描著點。

每一點點在紙上的墨點,也是每一點點在心上的血點。

“那張照片真的很難描,我描了很久,毀了很多張紙,後來……”

“後來怎麼了?”溫彆玉忍不住問。

俞適野的眼尾揚起來,挑起一抹笑,遮了其餘的:“後來就熟能生巧,得到了這個奇怪的技能;再後來,發現還是真人來得好。”

我將愛放在紙上,又將紙藏入抽屜。

許多年後忐忑的將抽屜打開,以為自己將看見一幅蛀滿蟲眼的畫,可分秒不賒的時間並未降臨在它身上,並未磨滅它姣好的容顏,仁慈的上帝垂憐它,許它以特權。

它鮮妍美麗,一如最初。

俞適野出神了一會,突然對溫彆玉說:“彆玉,我現在手頭上還有一件事。這件事就像描點畫畫那樣,很笨,很傻,吃力不討好,我有些想做,但又拿不定主意要不要做。”

他將自己和趙天遠說過的分散性潛入小區式老年公寓同溫彆玉說了。

他說的時候,聲音很穩,客觀的評價著這件事的優缺點,其實沒有什麼優點,全是缺點:“這是一個創新,創新全部是艱難的。需要燒很大一筆錢去宣傳去推廣,但未必能夠宣傳推廣得出去,畢竟老年人並沒有租房的習慣;而且這件事負擔著不少的責任,一個疏忽,可能反而釀成誰也不想看到的意外事件。至於做成這件事之後有多少利潤,那更是一個巨大的問號。從商業的角度出發,我完全沒有必要做這些……”

“那你為什麼做?”溫彆玉輕聲問。

“可能是……千金想買心頭好吧。”俞適野也分析著自己的心態,“事情總要有人做的。”

“那就做,失敗是正常的,就算描點畫畫,你不是也撕毀了很多張紙,才最終成功的嗎?哪怕你虧到一無所有,我也在,我賺的錢足夠我們兩個人生活了。俞適野……”

“嗯?”

“相較過去,”溫彆玉清晰地告訴人,“我可以失敗,你也可以失敗,我們能夠承受失敗帶來的後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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