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就為這些話,陛下要殺我?!”
樊噲瞳孔地震。
陳平眼皮微抬,絲毫不意外。
——這的確是他家陛下能做出來的事情。
樊噲是呂後的妹夫,天然與呂後一派,可陛下年邁而呂後年壯,野心勃勃且有手握兵權的妹夫為依靠,陛下如何能放得下心?如何能不殺樊噲剪除呂後羽翼?
“汙蔑,這是汙蔑!”
劉邦瞳孔比樊噲更地震,語氣誠懇,聲音真的不能再真,“咱倆自幼相識,又同生共死,我怎麼可能殺你?”
【劉邦為什麼要殺樊噲呢?原因其實很簡單,樊噲娶了呂後的妹妹呂鬚,是呂後的妹夫,關係擺在這兒,他肯定跟呂後一條心啊。】
“陛下!我更跟您一條心啊!”
氣頭上的樊噲連臣都忘了用。
——他對劉邦掏心掏肺,就差把自己的命拿給劉邦,可劉邦呢,為了彆人的幾句話就要殺他,這樣的劉邦,還是他當初誓死追隨的劉季嗎?
“我知道,我知道。”
劉邦拍著樊噲肩膀,不斷安撫樊噲,“這肯定是汙蔑,我肯定不能為這點事殺你啊。哪怕有,那也是我病得糊塗了,要不然我肯定不能殺你啊。”
——你死了還有人跟我婆娘一條心嗎?
大臣們一個比一個能打,我哪敢讓我婆娘獨自麵對他們啊?
當然,這些話隻能他私下跟樊噲說,當著陳平他們的麵,說這話跟不信任陳平似的,沒得寒了功臣良將的心。
天幕的話猶言在耳,樊噲心寒得很,甩開劉邦的胳膊,不想搭理這個連自己都殺的皇帝。
“彆氣,這絕對是汙蔑。”
劉邦好脾氣收回手,又交代一句。
呂後眸色有一瞬的陰沉。
【而呂後呢,對政敵狠辣,但對自己的人都是非常好的,如果說陳平敢殺樊噲,那呂後絕對會滅陳平三族替樊噲報仇。】
【陳平當然明白這個道理,這個時候劉邦已經病得非常重了,隨時都有駕崩的可能,他前腳殺樊噲,呂後後腳就能滅他族,於是他跟周勃商議,樊噲這尊大神咱們惹不起,彆殺了,改成囚禁,把樊噲裝進囚車裡拉到長安,讓劉邦自己跟呂後掰扯,彆把自己夾在中間當炮灰。】
【路走到一半,劉邦果然死了,陳平這個時候就非常慶幸,幸虧自己沒殺樊噲,要是真殺了,自己這大好頭顱也保不住了。】
“到底是陳平啊,聰明!”
“要是換成彆人,接到命令就殺了,以後等呂後掌權了,自己的結局肯定好不了啊。”
“就是,當官也不容易,夫妻倆鬥法,底下的人受罪,陳平要是蠢一點,彆說高官厚祿了,自己的家族都得跟著陪葬。”
“你挺聰明啊。”
樊噲刺陳平。
陳平苦笑,“樊將軍,你我也曾並肩作戰同生共死,有同袍之澤。”
“為何我不能是為了同袍之情不殺你?而是怕被娘娘報複才不殺?”
“你少哄我,我笨是笨了點,但不傻。”
樊噲冷哼,“你們要是真顧忌同袍之情,就不會殺我婆娘孩子。”
【陳平雖然沒殺樊噲,但也領了劉邦的命,把樊噲囚在囚車裡一路押過來,丟人不說還被折騰,呂鬚與樊噲感情好,呂後與樊噲感情更好,這姐妹倆肯定不會饒了他,陳平左想右想,哎,又想出一個好主意——】
【他直接進宮,在劉邦棺材前哭,一邊劉邦一邊哭自己,“陛下啊,您讓我就地斬首樊將軍,可樊將軍是大漢棟梁,我怎敢輕動啊!”】
【“您看,我把樊將軍帶回來了,您睜睜眼,自己發落樊將軍吧。”】
“真能哭。”
樊噲譏諷,“這麼會哭咋不在自己爹墳頭多哭幾聲?”
“樊噲,你差不多得了。”
周勃是典型的武將,口直心快替陳平打抱不平,“那是陛下的命,陳侯能不遵從嗎?如果是陛下讓你殺我們,你提刀比誰都快。”
“......”
我可謝謝你了,在這個時候把我推出來。
劉邦瞪了一眼周勃,“好了好了,有什麼可吵的?”
“我不可能殺他,更不可能殺你們,這是我病糊塗了,才讓小人逮到機會假傳聖旨,但這絕對不是我本意,你們是我左膀右臂,跟著我從一無所有到現在的坐擁天下,你們以國士待我,我當然以國士待君——怎麼可能殺你們?”
“再者,天下雖平,但仍有匈奴虎視眈眈,匈奴未滅,我卻把你們給殺了,以後匈奴打過來了,誰來保護咱們的大漢?”
“鳥儘弓藏的事彆人能做,我劉季做不出來,虧良心,以後死了也不安寧。”
劉邦已上了年齡,早已不是當初的意氣風發遊俠,聲音不似從前清亮明快,他如今的聲音帶著這個年齡獨有的滄桑渾厚,可當他開口,他的聲音還是能把他們帶回過往歲月。
那一年他們風華正茂,熱血沸騰壯誌淩雲,縱然麵對強大如橫掃起義軍的章邯,力能扛鼎的項羽,他們也不曾害怕,一腔孤勇,誓要蕩平亂世,還九州四海一個太平盛世。
他們做到了。
誅章邯,滅項羽,天下九州,儘歸於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