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可是......可是我能行嗎?”
魯元抬頭看呂後,“前幾個異姓王不是反,便是死,這種情況下,黥布怎肯交出兵權?”
“我又與他非親非故,素無交情,他憑什麼聽信我的話,把自己手裡的兵權交出去?”
“這便是阿娘要替你做的事情。”
呂後輕笑,“黥布有一女,名曰玉,年方十。”
“彆看她年齡小,但心裡極有主意,遠勝黥布百倍。”
“幾年前,我曾與她有過一麵之緣,她雖小,可機變多謀,精明果決,堪稱女中管仲。”
雖時隔多年,但呂後依舊能清晰記得那日發生的事情。
——似這般聰明又有狠辣手段的人,她隻在英玉身上看到過。
“你在見黥布之前,先與她見上一麵,她是聰明人,知曉該如何保存黥布一脈。”
呂後取出一卷密信,交到魯元手裡,“此為我對她的承諾。”
魯元接下密信,這才鬆了一口氣,“母後既然說能成,那便一定能成。”
“自然。”
呂後頷首,眸中閃過一抹精光,“若她來降,日後必能出將入相。”
“出將入相?”
魯元眼皮狠狠一跳,“母後莫不是在說笑?一個十來歲的小女孩兒,如何能做將軍做丞相?”
“阿娘縱然看重她,也該等她長大一點再下定論。”
“她才十歲,還是個孩子。”
魯元哭笑不得。
【好啦,埋汰完大宋,我們言歸正傳。】
【說起阿武的子女們,怎能少得了阿武的左膀右臂——一代女相上官婉兒。】
天幕之上出現一個女子身影。
朝代不同,衣服裝束與漢朝也大不相同,齊胸間色裙,顏色豔麗且精致,鬢發梳得高高的,赤金簪子簪在兩邊,最頂端簪著一朵怒放的牡丹,端的是一派雍容華貴之相。
但很快,女子卸去釵環首飾。
層層緩緩紗幔垂下,又緩緩被侍女們挑起,女子已改了裝束,打扮成男子模樣。
呂鬚此時正坐在馬車上往家裡趕,撩起轎簾往外瞧了一眼,隻一眼,便被女裝的上官婉兒所驚豔——
“好漂亮的裙子!”
“好精致的簪子!”
“不行,我也得有。”
侍女忍俊不禁,“夫人,上官婉兒是女相,穿戴自然精致。”
“她能做女相,我未必不能。”
呂鬚不服,“憑什麼唐朝有女相,咱們漢朝卻沒有?”
“女相?”
張良輕笑出聲,“蕭相,看來後世的大唐人才濟濟,分外精彩啊。”
蕭何啞然失笑,“上官婉兒為相,必是阿武之功。”
“阿武女子登基,定要提拔自己親近之人掌權,上官婉兒當如是。”
“女子為官,本就打破常規,她所能依賴之人唯有阿武。”
“縱使為了自己的官運亨通,也會對阿武忠心耿耿,絕不背叛。”
“女相?”
終日抱著劉恒惶惶不可終日的薄姬微微一愣。
“不稀奇。”
被夫人提醒後,彭越深深意識到老李家現在發生的事情就是老劉家以後發生的事情,於是越看越起勁,隻恨天幕講的少,“有了女帝,當然要有女相,要不然這個女帝當的有什麼意思?”
“哦,一低頭,下麵全是男人當官,哪天身子不舒服了,男人們還在吵翻天,煩都要煩死了。”
“還是女相好啊。”
“相貌好,能力高,不比臭男人貼心多了?”
彭夫人莞爾,“原來夫君也知道自己是討人嫌的臭男人。”
“我是臭男人,但不討人嫌,要不然夫人怎會跟了我?”
彭越頗為自得。
彭夫人伸手戳了下他額頭,“狹促。”
“是,我狹促。”
彭越握著彭夫人的手,感慨萬千,“可惜我纏綿病床,命不久矣,護不了夫人多久了。”
“夫君這是哪裡話?”
彭夫人臉上笑意頓時淡去不少,聲音溫柔安慰道,“夫君若是身強力壯如淮南王英布,隻怕陛下會更不放心。”
“父王正值壯年,一騎當千,視千軍萬馬如無物,自然不是那等隻能叛出匈奴的膿包。”
英玉笑眯眯問,“隻是不知,父王若遇到陛下禦駕親征,勝算有幾何?”
“這......”
英布被問住了。
“女人當政,肯定提拔女人。”
劉邦一點不意外,此時盤腿坐在馬車上,撩著車簾問周圍眾多武將,“朕問你們,你們誰能領兵北擊匈奴,大勝而歸?”
“我!”
樊噲想也不想便回答。
說完話意識到自己沒有用敬稱,又連忙補上一句,“不對,是臣。”
“臣能北擊匈奴,大勝而歸!”
“你?”
劉邦上下打量著樊噲,連連擺手,“歇著吧。”
“你跟朕一起長大,你的斤兩朕還能不知道?”
“臣肯定能!”
被劉邦一口否決,樊噲一張黑臉漲得通紅,“臣連項羽都不怕,還能怕他一個匈奴?!”
“陛下快降旨,臣這就領兵打匈奴,絕不給匈奴趁虛而入的機會。”
“舞陽侯之勇不減當年啊。”
陳平捋著胡須,一邊不動聲色恭維樊噲,一邊打圓場,“隻是匈奴與霸王不同,霸王寧折不彎,寧死不逃,但匈奴不一樣,他們打得過便打,打不過便跑,從不給人將其徹底殲滅的機會。”
“哪怕將他們趕跑,他們還能休養生息,待中原之地內亂四起,他們便會趁機南下。”
說到這,陳平不忘順勢恭維一下劉邦,大有白登之圍並非無功而返,而是成功阻止了匈奴南下的大勝之仗,“就如前幾年那般,擾我大漢邊境,掠奪我大漢子民,若不是陛下提兵北上,隻怕他們早就一鼓作氣攻入中原了。”
灌嬰點頭,“秦將蒙恬何其英武?”
“北擊匈奴數百裡,讓匈奴再不敢垂涎大秦疆土,可那又如何?”
“不過數年,匈奴又卷土重來,糟蹋我大漢邊境。”
灌嬰皺眉,“似這等趁虛而入的邊夷賤類,就該將其斬草除根,永絕後患!”
【說起上官婉兒,就不得不提婉兒與阿武的恩怨了。】
【傳聞婉兒是丞相上官儀的孫女,上官儀因起草廢後詔書而被阿武遷怒,上官儀一家被殺,婉兒與母親被投入掖庭為奴。】
【當然,這依舊是新唐書說的,舊唐書隻說上官儀侍奉高宗左右,並沒有說是因為廢阿武的事情,而高宗與阿武的關係一直很穩定,廢後可能性不大,所以真實性仁者見仁智者見智吧。】
【不過這裡有一點我們可以注意到,婉兒在阿武當政的時候是沒有替父親與祖父說話的,直到後來神龍政變,阿武被迫退位,李顯登基,封婉兒為昭容,婉兒的父親與祖父才被改葬追封。】
“此女有大才啊。”
彭越拍了拍彭夫人的手,“哪怕身懷殺父之仇,都能在仇人手底下官至女相——”
彭越聲音戛然而止。
像是想到了什麼,彭越回頭看自己靠著的彭夫人,一張滿是病容的臉此時竟有了生機勃勃之感。
“夫君,怎麼了?”
彭夫人疑惑道。
“夫人,我想到如何保你一生平安富貴了!”
彭越劇烈咳嗽著,十分激動,“我病入膏肓,時日無多,可夫人卻還年輕,我這一走,夫人又改如何自處?”
“夫人之才,遠勝男子百倍,若以女子之身被埋沒,豈不是暴殄天物?”
彭越緊緊抓著彭夫人的手,“夫人,你殺了我,然後去投呂後,呂後有阿武之誌——”
“夫君!”
彭夫人痛聲打斷彭越的話,“你在說什麼胡話?”
“我怎麼可能為了活命便殺了你?”
“你若在,我便陪著你。”
彭夫人紅了眼圈,“你若不在,我便下去陪你。”
“歲看老,英玉絕非池中之物,你萬萬不可小覷。”
呂後對幼年的英玉印象深刻,“你若能說服她,淮南一行便成功一半。”
魯元甚少見母後這般盛讚一個小孩,不免對素未蒙麵的英玉多了幾分好奇,“母後說的是,我記下了,定會與英玉女郎好好分說。”
“這才對。”
呂後點頭,再次囑咐,“此行一定要小心再小心,若果真勸說不了英布,便立刻抽身回長安,萬萬不能逞強。”
“英布乃是項羽舊將,殺戮極重,隻怕會做出殺你祭旗之事。”
呂後微眯眼,聲音沉了下去,“我隻有你一個女兒,你絕對不能出事。”
“我知道。”
魯元淺淺一笑,墨色眼眸極溫柔也極乖巧,“母後放心,我不會讓母後失望的。”
呂後心中一軟。
這是她第一個孩子,也是跟著她吃最多苦的孩子。
冬日洗衣,夏日劈柴,手上不是凍瘡,便是老繭,偏又從不叫苦,累了擦擦汗,歇上一會兒便繼續幫她分擔家務。
她雖心疼,但也沒有辦法,那時候的劉邦被官府通緝,她靠娘家的關係才從監獄裡出來,惡劣的生存環境根本容不得她讓女兒做個嬌滴滴的大小姐,但她知道這種日子總會結束,她呂雉看上的男人必不會碌碌終生,總有一日會遇風化龍,扶搖而上。
所以她替劉邦蹲監獄,給劉邦送物資,送吃食。
甚至在劉邦迷茫絕望時,她會給劉邦造勢——
她告訴劉邦,她之所以無論劉邦躲到哪兒她都能找到他是因為他頭上有雲氣。
雲氣,即為天子氣。
劉邦聽之大喜,一掃之前的頹廢之氣,斬白蛇,鬨起義,南征百戰數十年,終於打下這漢家江山。
劉邦為帝,她便為後,她終於揚眉吐氣,苦儘甘來,她的女兒也終於成了金尊玉貴的公主,受天下之供養。
——她終於能讓女兒過上好日子了。
可現實卻給她當頭一棒。
——她那跟著她吃苦受罪的女兒,從未享過一天福的女兒,竟被劉邦嫁給年齡幾乎與她一般大,身邊又姬妾成群的張敖!
她悲痛不能自己,與劉邦大鬨一場。
可劉邦卻說,魯元是公主,享天下供奉,便要為天下表率,招攬諸侯邀買人心是公主分內之事。
聽聽,多麼大義凜然的話!
皇子也享天下供奉,怎不見皇子去和親臣下邀買人心?!
自此之後,她與劉邦徹底離心。
本以為這種事情隻是結束,不曾想卻隻是開始,再後來,劉邦討伐匈奴失利,她的女兒再次被當成物品擺在談判桌上,要嫁到蠻荒之地,苦寒之地,她如何能忍?